楔子
空曠、死寂的宅子里,一位年僅六歲的小女孩在暮色中哭泣,她一步一步踩著階梯,四處尋找自己的父母和姐妹。
人呢?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爸爸、媽媽……姐姐……你們快點出來……苒苒好怕喔!」她用小手抹著酸澀的眼楮,漂亮的小臉蛋上滿是淚水。
「苒苒,是你嗎?我的小寶貝!」
樓下傳來一聲親切的呼喚,黎苒苒倏然停止哭泣,她抬起頭,側耳傾听樓下的動靜。
「苒苒?外婆听到你的聲音了,你在哪里?外公也在這里,快回答外婆呀!」
沒錯!這個熟悉的聲音,的確是從小疼愛她的外婆,她不顧模糊的淚眼可能會讓她跌跤,飛快邁開小腳步,往樓下沖。
她跑到一樓,看見外公和外婆站在樓梯口,她立即哭著撲進外婆懷里。
「外婆——他們都不見了!」她向孫含梅哭訴︰「爸爸、媽媽、姐姐、妹妹她們……全都不見了……嗚……」
「外婆知道!痹,不要哭,外婆全都知道……」
孫含梅撫著外孫女的頭,自己也忍不住難過。
不久前她和丈夫也就是商菱銀行的總裁徐耀光到日本旅游,不料竟接到女兒和女婿意外過世的消息,震驚悲痛的他們立即搭機回國,沒想到等他們趕到黎家時,其他幾個外孫女已經被人帶走,只剩下排行老三的苒苒。
「苒苒,听外公說!」徐耀光蹲在外孫女面前,輕撫她柔女敕的臉頰,難過地告訴她︰「你爸爸和媽媽已經死了,以後不能再照顧你,從現在開始,你跟著外公和外婆一起住好不好?」
「死了?」黎苒苒歪著小腦袋,不明白死亡為何。「那他們會再回來嗎?」
外孫女天真的問題,讓六十高齡的徐耀光也不禁眼紅鼻酸。
「傻苒苒,死了的意思,就是他們不會再回來了!你跟外公、外婆回去,以後我們會好好疼愛你,你不會再感到恐懼或悲傷。」
「不要!我要爸爸、媽媽,我要和他們一起住!」想到再也見不到父母,黎苒苒不禁放聲大哭。
「苒苒乖,你哭得外婆好心疼呀!你想想看,你媽媽是外婆一手帶大的,現在由外婆來照顧你,不就和媽媽親自照顧你一樣嗎?」孫含梅柔聲哄道。
黎苒苒吸吸鼻子,看著面容和母親十分相像的外婆,扁起小嘴說︰「可是……我還是想爸爸和媽媽……還有姐姐和妹妹,苒苒也好想她們……」
「外婆知道,外婆也想她們,外公和外婆一定會找到她們的!」孫含梅抱著外孫女,哽咽著說道。
苒苒見外婆也哭了,連忙抬起軟軟的小手替她抹去淚水,還用童音稚女敕的安慰道︰「外婆乖,不要哭喔!」
徐耀光和孫含梅不禁破涕為笑。
徐耀光看看天色,說︰「你們都別哭,天快黑了,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他牽起苒苒的小手,寵愛地問道︰「苒苒一定餓了吧?」
「嗯!苒苒的肚子一直咕咕叫呢。」苒苒用小手拍著自己扁平的肚皮。
「那苒苒想吃什麼?炸雞還是漢堡呢?」
孫含梅牽著苒苒的另一只小手,在夕陽的映照下,三條人影緩緩往門口移動。
「苒苒想吃媽媽做的餅干。」
小女孩睜著明亮的雙眼,渴望地望著外婆。
孫含梅的鼻頭又是一酸,不過立即忍住了。
「你媽媽會做的餅干,全是外婆教她的,外婆馬上回去做給你吃。」
「真的嗎?謝謝外婆!」
「來!我們回家了……」
第一章
十五年後
「苒苒!」
黎苒苒听到呼喚聲,急忙轉過頭,一頭扎成馬尾的烏黑長發在空中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落在她縴細的肩膀上。
「這里!我們在這里啦!」
張茉莉在不遠處朝她招手,黎苒苒立即跑過去,歉疚地說︰
「真是對不起!我搭乘的那輛公車故障了,等了好久另一班公車才來,真是對不起!」她低頭連聲道歉。
她是T大愛心社的社員,今天是愛心社到市郊的保慈育幼院服務的日子,他們早該在二十分鐘前出發的,都怪她遲到了,才會耽誤大家的時間。
其實她可以不用搭公車上課的,從小收養她的外公是台灣最大私人銀行的總裁,家里光是高級的進口轎車就有三、四輛,可是她不希望顯赫的家世讓同學覺得有壓力,所以一直隱瞞自己的身份,就連入學時填寫監護人和聯絡人的時候,也總是寫外婆的名字。
「沒關系啦,人到了就好!銘哲,你說是不是?」圓胖的張茉莉轉頭詢問一位戴著金框眼鏡、模樣斯文的男孩。
「是呀,平安到了就好。」
溫銘哲痴迷地注視黎苒苒因奔跑而紅潤的清麗臉龐。
「哼,真是雙重標準!上次我也是因為公車故障遲到,溫學長居然說如果以後再遲到,我就不用來了!」
「哎呀!誰叫你沒黎學姐長得漂亮?」
兩個小黎苒苒一屆的學妹在後頭嘀咕,黎苒苒听見了,心里更是過意不去。
她知道溫銘哲對她很有好感,也常常表明想追求她的意願,可是他這樣的雙重標準,實在讓她的立場很尷尬,他可知道他在無意中害她成了別人攻擊的箭靶?
「好了,車來了,大家快上車吧!喂!你們兩個還在那邊做什麼?如果不想去,就不用上車了!」
溫銘哲罵完兩位暗嚼舌根的學妹,立即面色一轉,燦笑著對黎苒苒說︰「苒苒,我們上車吧,我留了一個好位置給你。」
這個好位置不用說,當然就是在他身邊!
黎苒苒笑得更尷尬了,匆匆上車後,立即走到最後面,坐在張茉莉旁邊。
她寧願在最後一排搖到頭昏嘔吐,也不願再和溫銘哲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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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已經到了!」
一輛光可鑒人的黑色賓士轎車停在保慈育幼院門前,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下車後,恭敬地打開另一側的車門,讓他的頂頭上司下車。
「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跨出車外,漠然轉頭逡巡四周。
從外觀來看,保慈育幼院的確是一年比一年體面,想必他每年捐贈的五百萬,並沒有被人暗中挪用,中飽私囊。
「褚先生,歡迎光臨!您的蒞臨,真是我們保慈育幼院的光榮。」
保慈育幼院的院長蕭女士帶著一票老師跑出來,列隊恭迎他的到來。
「閑話不必多說,我沒有很多時間,你最好盡快安排參觀的行程。」褚曜凌以一徑冷淡的口吻命令。
「是的!褚先生,這邊請。」
蕭女士暗中擦了擦汗,即使這已經是褚曜凌第五度蒞臨保慈育幼院,她還是忍不住手腳發顫。
說起褚曜凌這個人,在台灣這個小小的島上,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只因為他富可敵國,更因為他的冷酷殘忍。
十年前,褚曜凌還是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說起他的發跡,至今仍是個傳奇。曾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他是在華爾街一夜之間致富的,但大部分的人仍相信,他是靠自己的努力,赤手空拳打下了江山。
據說他最初是在美國從事軟體設計的工作,憑借著本身的才能和精銳的眼光,在資訊市場上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暴,很快的,他就凌駕同齡的青年,成為一個年輕的富豪。
然而,他並不因此感到滿足,他將陣地轉回台灣,成立褚氏電子公司,從此財富像滾雪球一般,愈滾愈多。
在權力與金錢的領域里,他是饑渴且永不滿足的,他不但要凌駕他人,更要成為超越巔峰的人上人。為了成功,他可以使出任何殘酷無情的手段來打擊對手,而且毫無任何愧疚,對于失敗的競爭者,他更無同情心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