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雲曜的手,他的十指修長白晰,這是一雙藝術家的手,可惜他不用來彈琴作曲,成日拿著一管毛筆寫寫畫畫,謀算心計。
染染將他的手貼上自己暖暖的臉頰,對他就是心疼、再心疼。
看他似乎覺得舒坦,眉目都舒展開來,她偏著頭想了想,接著月兌下鞋子,躺上床,再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身子。
像是某種本能,她一靠近他,他就忍不住把她擁進懷里。
他的身體很冰,不過剛剛好,她的身子好,本就不怕冷,再加上一屋子的火爐,甚至讓她覺得有些熱,她貼著他涼涼的身軀,嗅聞著他帶著竹葉味的體香,不禁圈住他的腰,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很舒服,緊繃的臉部肌肉漸漸放松,她也舒服,聞著似有若無的香氣,靠在他寬闊的懷里,安全感慢慢聚攏,她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意識回籠,雲曜深深吐口長氣,又闖過一關了。
發覺懷中微暖,他張開眼,低頭,就見睡得香甜的染染,她的小臉紅通通的。原來是因為她啊,是因為抱著她這個小火爐,他才能睡得這樣安穩?
真好,很多年沒有這般,一夜無夢。
雲曜發自真心微微一笑,第一次,他的笑容不是為了讓別人安心。
前世的自己,身邊沒有蘇染染,所以他汲汲營營、拚命往前奔跑,生活里沒有甜味兒,只有苦澀,他相信,只要熬得夠久,甜就會對自己失去吸引力。
沒想到這輩子她出現了,他才曉得,在這麼辛苦的日子里,有一點點的甜可以品嘗,是多麼幸福的事。
雲曜想著染染、想著前世,想著重生的自己,也想著未來。
他總是想得很多、很深,總怕考慮得不夠周全,自己的輕率會害了人,那麼,把她留在身邊,是輕率嗎?
他想得很專心,連染染醒來了也沒發覺,直到胸口被輕戳兩下,他拉回心神,低下頭,便迎上她的笑臉。
「你不痛了嗎?」染染問道。
他不答反問,「你是誰?」
染染張大雙眼,猛地倒抽一口氣,夸張地用溫暖的雙手捧住他的臉,焦急的問道︰「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我是九天仙女下凡塵啊,想起來了嗎?」
雲曜被她逗笑了,胸膛微微震動。
原本就好看到掉渣的帥哥,這麼一笑,笑得小泵娘心花兒朵朵開,她非常樂意再講三百個冷笑話逗逗他。
「染染。」
「嗯?」
「我想吃蛋卷。」
「好,馬上、立刻!」
染染從他懷里翻出來,跳下床,穿好鞋子,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可不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趴在床邊說道︰「我是見你冷得厲害才和你睡的哦,你不要想太多,千萬不可以叫我負責,我還小,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
這話,叫做欲蓋彌彰,也叫掩飾罪行,明明就喜歡上了,卻不敢招認。
雲曜不免失笑,回道︰「好,不讓你負責。」
她想了想,「我挺喜歡和你睡的,抱著你像抱著冰冰涼涼的玉席子,很舒服。」
「很高興我有這樣的作用。」
「下次有需要的時候,千萬記得叫上我,我們各取所需,好不?」
「可以。」
「一言為定。」
染染伸出小指要與他拉勾,雲曜也伸出手,兩人小指勾小指,肌膚相踫之處,再沒有之前的冰涼,而是微微的溫熱,她這才松了口氣。
第四章京城一朵爛桃花(1)
承軒三十九年,夏。
白駒過隙、歲月匆匆,一眨眼又過去了五年多。
這些年,有許多事改變了,有許多事正在進行。
當年孩子出生後,寧朝天感激染染把妻子的痼疾治好,便讓染染替兒子取小名。
染染想了想,取了色色這個小名,她是這樣解釋的,「染色嘛,這樣人家才會把我們姊弟想在一塊兒。」
寧朝天打死不願意。
染染又說︰「要不……染料、料料?染坊、坊坊?染劑、劑劑……」
在她提出一連串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之後,寧朝天決定放棄她,改去找雲曜。
染染不死心,追著他道︰「要不然叫寧采臣好了,不過他要是遇上聶小倩可別怪我。」
聶小倩是誰?是個鬼!
知道答案,寧朝天氣得要追打染染,幸好她有小翔牌雲霄飛車,沒錯!小翔升級了,從飛行傘變成雲霄飛車。
最後,雲曜幫寶寶取名寧容,意指有容乃大。
至于後宮,在得知麗妃透出那點兒殺氣後,雲曜便傳信給雨、雪、風、霜。
一瓶藥,梁梓瀚大病一場,御醫們紛紛表示無能為力。
待他清醒後,他照著雪姑姑的話,收起聰明睿智,隱藏機敏伶俐,他不再喜歡讀書,只愛舞弄刀棍。
也在清醒的那個晚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父母受的冤屈,更知道這個世間他還有個嫡親哥哥,正在遠方悉心為他謀劃一切。
這讓他豁然明白,為什麼所有的父母皆重男輕女,獨獨他的母妃對自己視而不見,他哭了一夜,翌日,像換了個人似的,周身透著一股不似這個年齡的沉穩。
從那日起,他避著人,更加勤奮學習,他像貪婪的水蛭,從任其安和楊鼎聞身上不斷及取知識與本領。
當他不在皇上面前刻意表現後,再也不能成為麗妃的助力與梁梓雅的驕傲,梁梓雅漸漸無視他,而麗妃更是三番兩次欲置他于死地。
幸好雨、雪、風、霜在,護著他逃過一劫又一劫。
這種幸運看在麗妃眼里,更堅定他是天龍星轉世的想法,相信他有上天相助,這讓她不敢再妄動,如果她讓梁梓瀚死于非命,她的梓杉是否會因此遭受天譴?于是她改震法,把梓瀚推到台面上,讓皇後與太子視他為敵,企圖藉由太子黨的勢力鏟除梓瀚。
只是皇後怎麼會把一個年稚平庸的皇子看在眼里,因此在後宮的最後兩年,梓瀚平安度過。
十四歲時,梁梓瀚出宮立府。
他向皇上表示,不願在朝堂掌事,願為父皇帶兵對抗外敵,此舉得到皇後與太子的大力支持。
一來,朝堂上可用的武官寥寥可數,且庸才居多上一來,除當年寧王連根鏟除的匈奴之外,因大梁國勢漸弱,周邊諸國蠢蠹欲動。
梁梓瀚願意領兵打仗,對朝堂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樁,更何況他與太子「交好」,日後有他做為臂膀,皇上樂意、太子高興,唯一感到不滿的,只有麗妃。
四年下來,他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打過無數場戰役。
罷開始戶部受柳信與太子之命,對梁梓瀚處處寬待,但隨著他不斷打勝仗、聲譽漸長,隱隱有壓過太子之勢後,戶部開始對他百般刁難。
打仗就是燒銀子,又要馬兒肥,又要馬兒不吃草,理論上是行不通的,但戶部尚書賀楠擺明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要是連軍糧都要將軍自己想辦法,便可理解邊關將士有多辛勞,而平民百姓又怎麼樂意讓子弟從軍。
幸而梁梓瀚有個好哥哥,雲曜的璇璣閣里要錢有錢、要糧有糧,更別說是消息、戰略和人才,凡是梓瀚想要的,雲曜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他面前,在各種條件齊備之下,梓瀚想打敗仗的機率很低。
漸漸的,所有當兵的都曉得,只要能入八皇子旗下,不但能吃飽喝足,還能建功立業。
就這樣,梁梓瀚一年一年累積無數的功勛與聲望,他在掌握大梁二十萬兵馬的同時,也贏得「戰神」的封號。
凡周遭諸國想開啟戰爭,一旦確定領兵將軍是梁梓瀚,就會偃旗息鼓,不敢輕易挑釁。
這樣的梁梓瀚,經常讓皇上想起當年的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