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桃花笑 第25頁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時序邁入初冬,靖城四季分明,冬季極冷,呼出的氣息成了一團團白霧,樹梢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還沒下雪,人人都感到刺骨的冰寒,尤其是一對主子,不知怎麼了,明明韓晉康排開了所有的事,與駱意晴如影隨形,但兩人卻相敬如「冰」,連說上一句話,都會讓人感覺冷颼颼的。

沒有人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過去那一對恩愛非常的模範夫妻,隨著冬日的來臨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孩子,駱意晴即使心情欠佳、胃口欠佳,也會逼自己吃下東西。

為了她及孩子,韓晉康要廚娘每日熬補湯給她補身。慶幸的是,她沒有因為跟他賭氣而不喝,如今已有近七個月身孕的她,氣色圓潤,小骯凸出,但身形仍然相當縴細。

此刻他站在亭台,神情黯然的凝睇她的身影。

很多時候,他與她就這樣相隔五、六步的距離,他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想像著過去種種,想著她眼里曾有的決裂神情……

這段日子,他靜下心想了許多,這幾年他帶著濃濃的愧疚度日,幸運的能擁有重生的蘇巧兒,就因為失而復得,愛得更深。

現在要他放手,更難,更痛徹心扉。

但不放手,硬是揪著她不放,她不快樂,他也無法快樂……

苞在主子身邊的葉兒,邊走邊回頭,忍不住的替他說話。「主子,懷孕是要小心身子,但有必須要韓爺住到另一個院落那麼久嗎?連寢臥都不能進?你們是夫妻耶。」

主子沒說話,她受不了的又道︰「我親耳听到有一名管事替爺抱不平,爺卻將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說一切是他罪有應得、是他咎由自取,不許任何人碎嘴。」

駱意晴仍舊面無表情。

她扯扯面無表情的主子的袖子,「爺到底做錯什麼事?他不上青樓,連咱們駱家的生意也都攬起來做,前些日子一天睡不到幾個時辰,卻總趁著你熟睡時站在窗外靜靜凝睇著你。」

她真的很不忍啊!「主子,或許他真的做過什麼糊涂事讓你生氣,但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夫人不是說過夫妻要相互包容、體諒,才能長長久久,才能幸福?韓爺如此包容你,一切的過錯也該過去了,孩子也要一個爹啊!」

「夠了。」駱意晴淚眼模糊阻止她再說下去。

葉兒咬著下唇,這才發現自己又多話了。

回到寢臥後,駱意晴靜靜的坐了好一會兒,才要葉兒去請韓晉康進來。

其實在震驚,歇斯底里的哭叫過後,她一再而、再而三的回想那日滾滾洪流奔騰而下的天災造成多少死難,包括小親、茵茵還有許多忠僕,思前想後,她無法、也不能繼續留在韓晉康身邊,有另一個原因。

她沒有保護好第一個孩子,錯的不只他一人!如杜玉鸞所言,是她太單純,太天真,把人性想得太過美好,沒有半點防備心,才會讓娃兒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就連茵茵,如果沒去偏宅陪她,會平安長大,會看到如此美好的世界。

相較之下,她何其幸運的死而復生,還忘了過往記憶,快快樂樂的過了五年多,又再次得到韓晉康的深情與寵愛。

為此,她自責、愧疚,而這些情緒已轉化成重重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斷自問,她怎麼還有資格留在這里備受他的愛與呵護?!

這樣下去,她對韓晉康的愛只會減少,怨懟增加,到最後兩人都不會幸福的,更甭提她肚子里那個無辜的小生命,唯有離開他,對大家都好。

「葉兒說你有話跟我說,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韓晉康走進房便道。

「是嗎?那你先說。」她沉靜的看著他。

「我知道你現在過得很不快樂,只要能讓你快樂,你想走、想做任何決定都可以。」他一臉誠摯的表示,但聲音沉啞得令她听來都感到心痛。「我只要知道你在哪里。當然,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生完孩子再離開,我絕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內,絕不靠近你,好嗎?」

如果委屈?!為什麼?他這樣會讓她更走不開身啊!她再度哽咽落淚。

他直覺得伸手想為她拭去淚水,但在察覺不對後,連忙放下。「對不起,」他重重吸了一口長氣,強抑下想擁她入懷的想望,「你想跟我說什麼?」

駱意晴搖頭。他都把選擇權交給她了,她還能說什麼?但有一件事,必須讓他明白。「上一次孩子沒了,不全是你的錯,所以我會留下來,至少讓你看到孩子,我再帶孩子離開。」

他滿懷感激,眼眶微紅,「謝謝你。」

接下來的日子,韓晉康信守諾言,總是離駱意晴一段距離,不曾出現在她視線內,自然也不曾逾矩。但每一日,他仍會盯著她的三餐用量及營養,他還要求大夫固定一段時日就得為她診脈,確認胎兒平安。

他更不忘提醒葉兒,每日要帶她到院子走走,日後生產才會順利,只是天氣寒冷,別忘替她多添些衣物披風。

于是,一個過去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韓晉康,現在成了一個只守在家里,遠遠望著妻子的孤獨男人。

直到這一日,韓府來了一個久違的老朋友。

「一切還好嗎?」側廳里,薛克德難掩憂心的看著消瘦許多的好友。

「好。」韓晉康苦笑,但眉頭糾結。

「好個頭!」他受不了的搖頭,「商場上都傳言韓晉康成了一個守妻奴,到底出了什麼事?在你成親當日,看到樣貌像蘇巧兒的駱意晴時,我就覺得詭譎、頭皮發麻,這段日子你我都忙,一南一北也難聚會,這會還不說清楚?」

韓晉康著好友。是啊,心中的苦,也只能對他說了。

于是,他娓娓道來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薛克德的表情卻很逗,甚至用一種他是不是瘋了的眼神瞪著他。

他搖頭嘆氣,「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說,聚寶盆的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所以,當時韓家的家業紛紛倒地,最後只剩一家老店鋪,真的是因為聚寶盆破了才走壞運,但也好在韓晉康是真材實料,靠著一己之力,一手將韓家財富再掙回來。

「但我不懂,你對她的心,她沒感覺嗎?你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啊!」薛克德忍不住為好友抱不平。

「過去的傷痛需要時間治療,我只能等待。」這一點,他倒是看得開。

「我還是不懂,你走過這悲傷的幾年才等到一個奇跡,為什麼要抓著過去的悲傷不放,寧願當個不幸的人?」白白浪費時間。

「因為是我讓她不幸,所以沒有逼迫她的立場。」他喉頭像梗了東西似的,說出來的話變得干澀無比,「但是,我仍謝謝她願意留下來。」

也是,薛克德想了想。「我跟她談談,」一見好友搖頭,他卻直點頭,「有些話也許她不好跟你說,那麼,就由我來听吧。」在他看來,兩人明明都還深愛著對方,只要把心結打開,幸福並不遠。

韓晉康在好友的堅持下,也只能叫來葉兒,讓她帶他去找駱意晴。

小丫頭不改嗆辣個性,但對薛爺的認同顯然極高,一路往主子住的院落走去時,嘴巴還碎碎念,「對我家主子說話可得斟酌點,她懷了身孕,要是怎麼了,管你是不是爺的朋友,我是不會客氣的!還有,勸勸我家主子,像爺這樣的夫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別自找麻煩,把他推得遠遠的……」

冬季的天空灰蒙蒙的,駱意晴無精打采的坐在亭台,桌上放著針線活兒,她一雙眼眸就痴痴的瞪視著竹籃內已經完成了大半條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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