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不得不被威脅的一方,誠惶誠恐地點頭。
蜜絲再警告似的睨他一眼,這才開始擺出跳舞的預備姿勢。
兩只踮起的腳尖,倏地快速旋起圈,搭配上身平衡柔軟的動作,蜜絲這回已听不見任何喧嘩聲,也听不到心底那默默的飲泣聲,她的臉上一片神采飛揚。
「饗舞」本就是一種勾引異性的舞蹈,死氣沉沉的是詮釋不了這意境的,但是現在可不會了,蜜絲使出了渾身解數,愈跳愈忘我的眼神不住地柔媚流轉,小臉上泛出粉暈,香汗淋灕的模樣甜美如蜜,教人恨不得啜飲一口咽下去。
「呼……呼……」終于,這場「饗舞」結束了。
從沒跳這麼認真過,蜜絲停下轉圈時有些暈眩,步頭踉蹌了一下,如果沒有後面一雙手臂及時護住,恐怕早就跌得很難看啦。
「異鄉人,我正在找你……你們在做什麼?」阿古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們,還用力眨眼兩下,像是這樣做,眼前一切都會變不見。
「父親——」蜜絲馬上要從張伯冠懷中掙出,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是如此強硬,張伯冠那張老實方正的臉,竟洋溢著滑不溜丟的狡色。
「啊,阿古斯,蜜斯跳給我看的饗舞真是美妙極了。」
就因為張伯冠這麼一句贊美,他與蜜絲的親事就此訂下。
「開、開什麼玩笑啊——」
不用懷疑,這個「慘絕人寰」的叫聲儼然成為蜜絲近日來的口頭禪,而連叫帶蹦蹦跳,更是成為招牌動作。
「為什麼這樣我就要嫁給異鄉人?姊姊們,你們難道不會生氣嗎?你們的饗舞一定跳得比我還好看不是嗎?」
「我們跳得再好看也沒用。」大姊有點艷羨有點吃味,但是仍真心真意祝福這個小妹,「那位異鄉人其實在晚宴一開始便只注意著、看著你一人哪!」
「啊?」
「說得是。」二姊滿會察言觀色的,頻頻頷首附和著,「你一離席沒多久,異鄉人就馬上說要解手,不管母親怎麼勸阻都執意要告退,走得像飛起來似的!」
「呃?」
「那可不是。」三姊還想起另一件事,「母親當時臉色多麼難看呀!她宴後還將我們全叫進她房間去罵了一頓……真是奇怪,反正父親也只是想將我們四個當中隨便一個嫁給那異鄉人就好了,你嫁、我嫁……誰嫁還不都一樣嗎?都是她的女兒呀,母親究竟有什麼好氣的?」
「唔……」或許,那是因為母親始終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吧?
蜜絲倏然沉默安靜下來,不叫也不跳了。
是啊,阿古斯家上下都知道,張伯冠宣布選她為未婚妻之後,母親蓮修卡可是倏地起立,冷著一張臉失態的離席呢!
包有甚者,蜜絲和張伯冠的親事訂下後,蓮修卡便足不出戶,一步也不曾踏出房間,沉默的來表示抗議——
按常理來說,女兒被訂下婚事後,做母親的便得開始密集為女兒打點行頭,教導人妻之道,但是蓮修卡卻始終不曾出面,當作不知情或根本沒這回事,就算阿古斯忍不住斥責也是枉然,不見人影就是不見人影。
為什麼母親就是這麼討厭蜜絲呢?
沒奈何,三個姊姊只得延請鄰近的女性長輩,一塊兒為這小妹做出嫁的準備了。
這還不是這門親事的最大問題哩!
「蜜絲啊,你今天還是不想嫁給異鄉人嗎?」大姊開口問道,果不其然看見蜜絲堅決搖頭,她傷腦筋地頭疼起來。
「你既然不想嫁他,又干嘛跳饗舞給他看哩?」二姊不明白的問。
「那是……那是我上當被騙的!」蜜絲一大堆話不知從何說起,末了只能簡化成這麼一句答案——一句不怎麼令人信服的答案。
「你是怎麼上當、怎麼被騙的啊?」三姊無法理解。
「啊……嗯……這不重要,反正我就是被騙了!」蜜絲事後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這才恍然發現到這一點——好一個異鄉人,竟用激將法激她跳了饗舞給他看,引來父親注目後還說出那種曖昧的話,弄成現在這種她不嫁他都不行的局面!
「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
嬌小的人影偷偷模出房門,往客居躡手躡腳走了過去。
客居是整棟屋里最角落的地方,有三面全都向著偌大的庭苑,到晚上更是寧靜得連—根針掉下去都听得見。
總算從半敞的門縫里閃身進去,蜜絲看見躺在床榻上隆起的身影,在燈燭光焰中微微晃動著,她馬上趨前。
張伯冠側俯著,只露出半張臉孔,緊闔長睫,呼吸沉穩,看來睡得很熟。
「啊……」小手趕快捂嘴,免得自己又震驚過度地喊出聲。怎麼著?原來他身上竟一絲不掛,只在腰下松松地覆上一塊長裙布便算蔽體了事——蜜絲眼楮瞧得都直了。
呿呿呿,直什麼直?她馬上嚴正地反問自己,廟里寺里那些大神女神像不都是光溜溜的?那些為神修行的苦僧不都是沒穿衣服的?異鄉人身上還算有東西呢!有什麼好看到眼楮都直了?!
盡避是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告誡自己了,但是蜜絲一雙眼楮仍是舍不得挪動。
不若天竺人的黝膚,異鄉人的體膚女乃白,光澤彷佛上等雪花石︰四肢看來修長略瘦,卻又結結實實;胸膛看起來硬邦邦的,卻又光滑暖和,不知道真的靠躺過去,會是什麼感受……
「蜜絲,你在做什麼?」等到听見一記悶哼含笑的詢問聲,她這才從著魔似的情緒中清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爬上了床榻,螓首真的靠躺在一堵男性的胸膛上。
「哇啊!」蜜絲猛然一跳,整個人欲往後翻倒,幸好他眼明手快拉住她。
「蜜絲,這可是我第幾回及時幫了你一把?你總是這麼魯莽嗎?」已然清醒,張伯冠半是嘆息半是莞爾,三兩下勾她入懷,還順便將她的螓首按回自己的胸膛上。她想躺的不是嗎?他不介意,而且覺得被她「躺」得很舒服哩。
「干你什事?我才不魯莽哩!」蜜絲原本還「躺」得很舒服,但張伯冠的話像是在激她,才不過三百兩語,就教她頓時不舒服起來。「對了,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故意陷害我?」
「陷害?」張伯冠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了,「你是指——」
「親事呀,你用話來激我跳了饗舞。」
「所以……」他干咳一聲︰心中卻悄悄笑著。
「再、再來,你還乘人之危佔我的便宜。」蜜絲真是唱作俱佳。
「然後……」赤果的手臂不知何時伸到她的身後,把她靠躺的姿勢調整得更舒適,也更親密。
「你還在我父親面前亂說話,說什麼‘蜜絲的饗舞跳得真是好看’之類的曖昧話。」數落得太過忘我了,蜜絲一點都沒注意到她可被自己數落不休的對象親昵的擁著,兩人在床上橫陳半果的,說有多曖昧便有多曖昧!「這些全都是你安排好的爛詭計,只有笨蛋才看不出來的爛詭計!」
她這可是變相的在罵自己給他听?張伯冠努力按捺著,就怕自己破功一笑,眼前這枚火爆小笨蛋會給自己好看。
「怎麼?你在笑,是在笑我嗎?我可是哪里說錯了?」小嘴一抿,下巴一翹,威脅的小粉拳高高掄起。
「不不不,蜜絲,我哪敢笑你,就算是笑,也是在欣賞你的聰明才智嘛!」張伯冠決定還是不要激惱她過頭,因為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仍是自己。「話說回來,蜜絲,你這時候到我房里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