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哪個女孩兒,會心甘情願地服侍一個……嗯!像現在的瀚天一樣的人?有誰會甘心甘願呵!
「哎呀!紅玉,妳快別哭了!」
一聲驚呼乎響起,整間大統鋪在黑暗中騷動起來,好幾個女孩兒模黑模到紅玉的睡鋪旁,慌著忙著安慰她。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然而,沒人知道,除了紅玉外,另外有一雙透明又朦朧的眼眸,也正默默地流下淚水……
第四章
又是另一個寧靜的夜晚,若真要仔細傾听,也就只有愈深愈涼的瑟瑟秋風吧!
數道猙獰的長疤盤踞在剛毅的臉頰線條上,無情地由額角的高度延伸至唇角,實實在在地毀掉一邊的眉眼,而傷處由剛開始負傷時的皮綻肉翻、鮮血飛噴,到現在的……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變成怎生模樣了。
五年了,他始終不肯也不屑去端睨自己的臉……其實是不敢也不願的吧!
「大……」
背著門口的身影因喚聲而一頓,旋即繼續埋首在帳本里。
「大、大少、大少爺……」
「鏘……鏘…鏘鏘……鏘鏘」的聲音不斷響起,紅玉無法克制手兒的抖意,一盅羊肉湯盡避有碗蓋護著,竟還是溢出了些許,潑上了她的手兒。
「請……請……請……」紅玉自認膽子並沒有小得像粒粱谷,但一對上瀚天那張臉,就什麼都算不上數了,「請」了老半天,接下來的「用湯」都自動消音。
啊!還是趕快把消夜放一放就告退吧!紅玉打定主意,羊肉湯「鏘鏘鏘」地慢慢放上桌。
原本埋首帳本的男人似乎要起身,嚇得紅玉一口氣喘不過來,狼狽又跌撞地沖出房間。
瀚天不必回頭,也能想象背後是發生了什麼光景,自嘲的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他何必去照鏡子?光是瞧瞧整個「哈德林斯」的人對他尊容的「反應」,還不夠嗎?
也許他一輩子就是這樣子了吧?瀚天重重地一拳重擊桌面,失控地吃吃低笑起來。
他笑娘親的苦心白白浪費了,安排了貌美姑娘給他做什麼?別說是服侍他,至少要先不懼怕他再來談其它的吧?
一個不懼怕他的女人……
淡淡地上張平凡無奇的小臉就這麼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活靈活現,清湯也似的貌色,卻出奇地烙下深深的印記……
「這些日子內都不許你給我踏出書房!」
娘親已經因為周嬸兒一事氣得幾乎連發根兒都在抖顫,因而下達這項……不,不能說是命令,而是恐嚇。
「給我好好反省,我真是對你失望極了!我那個健朗的好兒子是丟到哪兒去了?!由即刻起直到真正反省了為止,若不,就不許你出來……你就自行禁足吧!如果我這個親娘說的話還管用……」
娘親的恐嚇說到最後幾乎成了哀調,那種老態龍鐘、心灰意懶的哀調直到現在還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猛地!瀚天的大掌一揮,案面上的紙筆、文鎮、書冊一應落地……
還不夠!他極目四望整間書房,胸膛因劇烈的喘息而不停起伏。
他的情緒是由最底的低落陡然攀爬到最頂端,激亢得上上下下的,數種情緒不停強悍地追逐、交戰著,有一種他不知道要怎麼控制的癲狂,上下牙關用力互磨互蹭,讓臉上的傷疤像是有著自我意識般隨著他身上緊張的氣息而張牙舞爪;猶如最精最毒的蜈蚣,伴著主人在興風作浪……
驀地,某種細微的聲響穿透他癲狂得即將混沌的神志,如銀針刺入他的知覺般,他快速地轉身,正好看見原本便未合好的門扉由外頭被推開一條縫——
他整個人立即彈跳起來,想都沒想的,像一只野獸般撲過去,將閃躲不及的瘦小人影用力扯了進來!
「啊!」
瘦小人影慌張著,第一個反射性動作就是把頭低下來,使得他只能瞧見她黑中閃著紅彩的長發,而且一勁兒想往門口沖!
他瞇眼抿嘴,只手挽住她的長發,強迫她站起來!
「妳在做什麼?」干什麼拚命向地面鞠躬?瀚天瞪著這個不願意讓他見著臉面的姑娘,以為自己即將脾氣大發,殊不料心情竟然逐漸循次的穩定,再也毛躁不起來。
「把頭抬起來!」帶著她轉個方向,確定兩人互換位署換成他擋在門口,她是逃不掉了,瀚天這才開口命令。
「不要。」聲音雖然細小,但很堅持。
原來這個火兒姑娘也有頑固的一面呵!瀚天撇撇嘴角,滿不在乎地伸手繞到她的頸後,指尖開始擰按起那兒柔女敕的肌膚。
火兒嚇了一跳,她反射性的抬頭,他立即乘機吻住她的唇。
她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做!他的嘴貼上她時,她的整顆腦袋都空了;舌尖柔弱地被他品嘗著,鼻腔嗅入一股頹廢的、陽剛的男人體味,教她的淚水差點流出眼角。
她整個人、整個身、整個心,就這樣全被他給包攏住了……但他永遠都不會知情吧……
「大……大少爺……」嘴巴好不容易被松開,她本想喚著地說些什麼,卻反射性的將頭又低了下來,以致接下來的語音根本就是模糊成一片。
「把頭抬起來!」自她入了房間後,瀚天第二次下了同樣的命令,見她依舊遲遲沒有動作,惱怒滿滿的心中頓時閃過一抹念頭。「妳躲我?哼!也是,我這張臉有誰要看……」
咦?「大少爺的話是不是說倒了?」差點昂起來的小腦袋在下一瞬又慌慌張張地低下。「上回……上回您不是叫我別再給您瞧見我的臉嗎?您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
別讓我再看見妳的臉!
她不提,他還真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
「妳還真是听話!」他心中滋味百般,復雜得不知道是什麼。
「是的,您是我主子啊!」火兒的聲音听起來是那麼恭順馴服,甚至帶了些認命的意味。「我……我想走了,剛剛紅玉姊從您房里是哭著跑出來的……我不曉得是怎麼了,又喚她不住,才大著膽子想來偷看一眼……」
「為什麼?」忽地截住她的解釋,瀚天隱約抓住一個重點,試探地問︰「妳為什麼想來看我?」
「呃?為什麼來看您?因為我擔心您啊!」她邊困惑地回答,邊不自覺要將頭抬起來,卻又趕忙低下,只不過才動作到一半,小巧的下巴便被他伸來的並攏雙指給托住。
她驚喘,沒有選擇地只能瞪著地倏然迫近的臉龐。
「妳……不怕我?」他敢說自己看見了她的耳垂染上了一點點的酡色,是那種屬于小女兒家的嬌羞……他的眼楮一邊是沒了,但總不會連另一邊也花了吧?
「我為什麼要怕您?」貨真價實的迷惑,由火兒微歪著腦袋的小動作中表露無疑。「我喜歡您都來不及了——」一句顯然忘了掩飾的話,就這麼溜出了口。
有那麼一瞬間!四周靜默下來。
他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瞪著她。
啊!羞死人了!她大著膽子地說了些什麼啊!
紅暈霎時盈滿整張臉蛋,火兒又開始有朝門口逃去的下意識動作。這不能怪她吧?不然是要怪他嗎?
「妳喜歡我?」瀚天的反應是火兒瞧不出來的古怪,那表情……「喜歡我到什麼地步呢?」
「喜歡到我能為您——」死,火兒咬住下唇,硬是將最後一字吞下肚。「做任何事的地步。」有些事情換個方式說是一樣的意思。
「任何事……」瀚天垂睫斂眉,火兒才稍稍喘一口氣時!他卻又倏然揚起視線,流露出一股全然不相信的冷狎。「倘若我說我現在又想『騎』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