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是賠錢貨(上) 第2頁

她感覺全身骨頭像散了似的,鮮血以極快的速度從七竅涌了出來。

透過一片殷紅,她看見一張清瘦如謫仙般的臉龐,那雙如暗夜星辰的黑眸泛著淚,雙手貼撫在她兩頰邊。

「別死!」

這世間還有人在意她的死活?用這麼痛惜的聲音留她?

在眼前放大的臉有點熟悉,如果再豐潤一點,必是風華絕代,向來記憶極佳的她依稀有種好像在哪見過的感覺。

但,到底是誰呢?

今生怕是再沒有機會得知了。

她默默吐出最後一口氣,闔上眼的同時,兩行血淚沿著眼角流下。

「听說是許給了隔壁鎮上的富商嚴家的嫡子。」

「什麼,是那藥罐子,不是听說熬不過年底?那是火坑啊!三老爺和三夫人居然舍得?」

「有什麼舍得舍不得的?這個家是誰當家的?可不是那一房的人。」

胺鎮盛府的西南偏院,兩個婆子躲懶的歪在一堵院牆外,確定這時間點不會有人在附近走動,大剌剌說起府里最近發生的大事。

「欸,這話得小著聲說,要是讓人听去,你也落不著好。」矮胖的婆子雖是有些瞻前顧後,但仍眼神不敬的瞥向院牆。

「我不說難道這事就能揭過去嗎?老夫人是個不管事的,你我都知道這個家誰在拿主意,大夫人一听說對方看中五姑娘,可是滿口答應,听說還一口氣得了一半彩禮的六十兩銀子,等正式迎娶後還有剩下六十兩可拿,一百二十兩,這麼多的銀子,怎麼看上的不是我家那丫頭?」高個頭的婆子一想到一百二十兩的彩禮心頭怦怦跳個不停,銀子多可愛啊,要是她能得該有多好。

矮胖婆子撇了撇嘴,「你少臭美了!五姑娘再怎麼說也是姑娘,人家怎麼會看得上我們這當奴才生的丫頭!」她口中雖然這麼說,眼底全是幸災樂禍。

大房自作主張要「賣了」三房姑娘這事,整個盛府從在正房听差到廚房里燒火的丫頭都知道,前夜三房的五姑娘在哭鬧無用之後憤而自縊,遭人救下後現正昏迷著。

「奴才生的丫頭怎樣了?我那丫頭長得可也不錯,未來或許能嫁得比五姑娘還好!」

「是是是,這要是沖喜不成就得守寡了?嘖嘖嘖,年紀小小就守寡,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斑個婆子一副萬事通的模樣說︰「還不是大姑娘看上了師爺家的公子,大夫人為了攀上這門親,急需要銀子疏通關系,這才把腦筋動到了五姑娘身上,應允嚴家的提親!」

「你真厲害,什麼都知道。」

「那當然,我和你不一樣,也不看看我在哪里當差!」有人尾巴都翹起來了。

「我知道,姊姊是大夫人院子里的,往後可要記得多照顧妹妹我啊。」

兩個婆子就隔著盛家三房院子的薄牆,肆無忌憚的說著主人家的長短,偏偏牆後邊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要我說,三夫人最好能把五姑娘給勸轉了心意,否則,大家鬧得難看,到時候也不知吃虧的會是誰?」

「說的也是,五姑娘要是乖乖听話了,大夫人還會說她乖巧識時務,這些年要不是大夫人把盛府內宅的事務料理得井井有序,大家又哪來的好日子過,做人啊,不能太忘恩負義,會被雷劈的。」

閑話說完了,兩個婆子才甘心各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嘖嘖,這三房的人在主人家根本和透明人沒兩樣的,活該被大夫人搓圓捏扁,尋常人只要有點血性的,誰不會出頭替自己申辯兩句,偏生這房的人從上到下屁也不敢放一個出來。

那五姑娘再不甘願,只能怨自己投錯了胎!

第一章  重生到別家(2)

這些糟蹋人的奴才!兩個故意來惡心人的婆子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听進薄牆另一邊的煙氏耳里。

坐在床邊小凳上的她氣得雙手顫抖,已經腫成核桃般的眼,又落下斷線珍珠般的淚珠。

「我苦命的踏雪啊……」

不大的內室,床榻上躺著一個雙眼緊閉,年約十三,身子骨卻瘦弱異常的少女,她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女敕唇毫無血色,孱弱得像個瓷女圭女圭,脖子處一圈駭人的紫紅痕跡,看著仍是怵目驚心。

「老爺,大夫人根本是把小五賣給嚴家,連那些下人都來糟蹋我們,這盛府的人分明、分明沒把我們三房放在眼里!」

盛光耀坐在靠窗的松木圈椅上,繃著臉,悶不吭聲。

「這整個阜鎮誰不知道鄰鎮的嚴家大少是什麼樣的身體,女兒真要嫁過去,只有守寡的命,一輩子那麼長,這是要小五怎麼辦?」

盛光耀像是沒听見的毫無回應。

「老爺,我是不賣女兒的,誰想賣我的小五,我就跟他拼命!」她一張淚痕斑斑的臉有著決然不屈。

看著什麼話都不說的相公,她忽然來氣,「盛光耀,你倒是說句話呀!」

盛光耀看了眼躺在床上,看似毫無生氣的女兒,不悅的瞪了眼煙氏,見她含淚的眼神心軟了幾分。「你小點聲,小五還睡著,我去向娘說我們小五不嫁就是了。」

床上少女其實已經醒來有那麼一會兒,只是未睜開眼,她是被煙氏的哭聲給喚醒的。

將醒未醒時的她,把方才外頭婆子的挑釁和屋里這對陌生男女的對話都听入了耳中。

她皺了下眉頭,輕咳了一聲,長長的睫毛微顫,終于睜開的水眸帶著茫然,看向頭上的床架。

煙氏歡天喜地的喊道︰「小五啊,你可醒了!」

她這一叫,連在窗邊的盛光耀也起身走了過來。

看著女兒臉白如瓷的憔悴模樣,分外嬌弱,令人心疼。

見少女不發一語,煙氏才干沒多久的眼又漾起了淚,捂著嘴哽咽說道︰「小五,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你要是有個萬一,叫娘怎麼辦?要不是阿瓦剛好進門換茶,娘真不敢想……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

「別哭哭啼啼的,小五這不沒事嗎?」盛光耀語氣略帶不耐煩。

少女轉頭看著坐在床邊,哀哀哭泣著的煙氏——

這是她的娘啊?

看著年歲不大,秀麗的眉睫楚楚動人,頗有一番韻味,一看她睜眼,顫抖的握住她的手不放。

至于站在邊上的男人大概三十五、六歲,中等身材,身上一件松江細布長袍,古銅膚色,臉上有微微的胡碴,濃眉大眼,很有幾分英氣。

這是她爹?

「墨娘,踏雪看著還累著,有什麼話等她好好休息過後再說吧。」

煙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伸手替像又閉眼睡去的少女掖了掖被子,隨著盛光耀走出房門前還仔細的叮嚀了丫頭阿瓦,要她細心看護著姑娘。

少女听見腳步聲漸遠,睜眼掃向頭頂的帳幔,是半舊的帳子,蓋在身上的被褥模著也輕薄,房里的擺設很簡單,一把圈椅、兩張小凳、一張幾,就這樣。

她看了眼一旁眼楮浮腫,顯然哭得很慘的丫頭,示意她過來把自己扶坐起來。

阿瓦動作輕柔但俐落的將她扶坐起來,再在她腰後墊了個枕頭,之後快手快腳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

少女伸手接過,忍著喉嚨的不舒服,慢慢的啜了幾口,等這一杯茶下肚,總算小解了喉頭的干渴。

阿瓦接過她遞回來的杯子,看她不甚有精神,忙又扶著她躺下。

少女在閉眼之前,告訴自己——

踏雪,如今的她叫盛踏雪。

盛踏雪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當她幽幽轉醒,窗外淅瀝瀝的下著雨。

唉睜眼,她就看見坐在床邊的煙氏,她穿著秋香色的交領衣裙,雲鬢斜插一根沒有任何花樣的銀簪,手上拿著繃子繡著花,听見她發出聲響,轉頭眼巴巴的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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