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是賠錢貨(上) 第15頁

不說女兒替家里掙了五十兩的銀子,煙氏近來越發覺得女兒不說話則已,一講起話來頭頭是道。

最終,母女當然是去了攤子,各自叫了一碗香香的鮮肉餛飩湯,放開腮幫子的吃喝。

煙氏不相信自己連湯都喝光了,曾幾何時她能這樣自由自在的吃東西,不用顧忌別人,有多久沒這樣過了?

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能自己掙錢,想花錢的時候有銀子使,她有些明白女兒所謂的對自己好是什麼意思了。盛踏雪不知她娘的心里已經又蛻變了一番,等母女倆經過那日她買白斬雞的攤子,看著沒什麼生意的攤子,她忽然靈光一現——

她想到雞肉上桌那天,她腦袋里一閃而過的是什麼了。

雞啊,白斬雞、燻雞……各式各樣令人垂涎的雞!

她前世是半饑半餓的長大的,後來懂得調香之後,對煮食也算得上一把好手,食材本身天然的味道加上中藥材及香料,加成後的風味更加迷人,好吃得都會咬掉舌頭。

只要她下廚,幾乎都能得到贊美,前世奚府要宴客時,更指定要她出馬,說客人定會喜歡她的料理。

當時,她以為自己被看重,還沾沾自喜過,但是,她不也像一種可以炫耀的工具?

「咳,姑娘,在下復姓聞人,不姓姬。」一道冷靜卻帶笑的嗓音,把思緒飛至天外的她帶回了現實。

第六章  公子討雞吃(1)

「啊?」她面前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娘也沒提醒她,還有那些什麼雞的她以為只是在心里想,不料卻宣之于口,還讓人听去了。

盛踏雪臉蛋爆紅,一下尷尬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聞人復看著她兩頰爬上兩朵紅暈,臉上沒有了前輩子最後見面時的愁苦和怨憤,他輕輕的笑了,眼中有什麼東西極深極深的隱去了。

盛踏雪用力瞪大眼楮,想找回一點氣勢,切,看人出糗有必要笑得這麼風華絕代嗎?太沒同理心了!

在她眼前的是張劍眉星目、明麗至極的臉,看著十六七歲年紀,好似在笑,可綜合她做了兩世人的直覺,這個有著可媲美潘安臉蛋的少年並不好相與,眼角眉梢的冷冽證明他並不習慣笑臉迎人。

少年一身的墨黑,黑得發亮的杭綢長衫,腰間系一塊鏤空的靈芝鹿蹲踞墨色玉佩,就連穿的鞋也是銀絲穿線的雲紋墨色靴子。

整個人就像一滴滲入朗朗乾坤的黑色墨汁,格格不入,而他渾身上下只有手里拄著的拐杖是淺淡的顏色。

她想起在哪里見過這人了。

她和爹娘被攆出盛府時,在雜貨鋪的門口,牛車上的她見過他,他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即便只一眼,就這麼烙在腦海里。

他的身邊跟著宛如參天大樹般的男人,應該是他的侍衛,感覺他們一靠近,三尺以內的人全部自動淨空。

也難怪,這大個子長相實在太過凶惡,好像多看他一眼就會被吃了那樣,可在她看來,他有雙非常澄澈的眼楮,通常這不會是壞人。

發現盛踏雪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溫故不自在的繃起了臉,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是對他微微一笑,笑得他倏然紅了臉。

「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聞人復不喜歡她的視線在別人身上停留太久。

「我們素不相識,我不問你來歷,你又何必問我姓名?」

她在銅鏡里看過自己的容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一世的她居然和上一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蛋。

十三歲的她,兩世面貌都不出眾,面黃肌不說,身子也還沒長開,橫看豎看就是個矮不隆冬的小丫頭,再加上一身的粗衣,任誰一看也知道出身不會太好。

她已經不是前世那單純到近乎愚蠢的人了,人不要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靠近自己來搭話的,就是對自己有好感。

沒錯,她的防衛心變得重了。

現在的她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任何來路不明的人士她都要再三掂量過濾。

尤其是像眼前的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聞人復,在下從京城遷居來此,想請教兩位,小切村該往哪里走?」對于盛踏雪宛如刺蝟的態度,他沒有擺出絲毫不悅的神情,而是極具耐心的發問。

原先也被溫故給嚇得怔住的煙氏看著彬彬有禮的聞人復,再反過來看看自己不懂禮貌的女兒,是她疏忽了,她過去從來沒有注意過女兒和他人的應對進退,往後這些都得設法拾回來才可以。

她向前一步,拍了拍女兒的手。「小五,你這孩子太失禮了!」

聞人復眼楮亮了亮。

小五嗎……她這一世行五?

煙氏的目光看向聞人復主僕的身後,好幾輛青布大馬車井然有序的候在路邊。「我們也住小切村,正要返家,公子跟著我們就是了。」

「那就有勞大娘了。」

煙氏對聞人復的感覺極好,富貴人家的子弟向來眼楮都長在頭頂上,這般客氣待人的還真是少見。

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氣度斐然,絕對是人中龍鳳,怎麼會想住到小村子來?且他身邊還帶著侍衛,這問路什麼的應該由下人來問吧,怎麼還勞動到主子呢?

煙氏怎麼都想不透。

「既然要勞煩大娘指路,不如一同以車代步?」他一派溫文爾雅。

「我們家不遠,出了鎮子也就幾步路……那就有勞公子了。」煙氏本來還想推辭的,可眼光一觸及聞人復唇畔的微笑,話語內容也變了……

美色啊,誤人!

母女倆上了聞人復的馬車,聞人復則是扶著溫故的手也上車了。

盛踏雪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神挪開。

方才走向馬車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他有只腳的行動不是那麼方便,早先見到他時也拄著拐杖,怕自己不經意的眼神傷了他,輕輕撇開了眼。

煙氏只是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都說世上沒有完人,果然是真的。

老天爺給了你太多別人沒有的東西,也總要收一點什麼回去,可惜了,這麼個俊俏的哥兒。

既然不好到處亂看,盛踏雪索性閉起眼,她昨夜忙過了子時才歇下,今早又幾乎是天明即起,招呼客人時也精神緊繃著,這一閉上眼,才發現眼皮沉得要命,沒多久隨著馬車的搖搖晃晃,竟打起了盹來。

聞人復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有些險象環生,不知何時會摔下座位,恨不得和煙氏交換位子,由他看護她。

幸好煙氏很快也注意到了,將盛踏雪挪靠到她的身上,聞人復這才撇開眼光。

由鎮上到小切村搭馬車並不久,很快就到盛家門口,盛踏雪真正睡沉也就那小片刻,馬車一停止搖晃她便醒了過來,叫都不用人家叫。

「多謝公子載了我們母女一程。」煙氏簡單致謝,便下了車。

「多謝大娘替我家車夫指路。」聞人復笑意清淺。

雖然他只是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但是那魅惑的神態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艷色,就連煙氏這樣有了年紀的婦人,一顆心都莫名亂跳。

聞人復一點都不在乎他對他人造成的影響,他的目光移到了還在揉眼楮的盛踏雪身上。她反應過來,清澈的眼透著一絲窘迫,雖然窘迫,目光仍不偏不移的與他直視。

他臉上沒有表情,可她感覺得到,他那一絲不可見的惱怒。

她做了什麼嗎?還是因為什麼都沒做,所以他惱了,才冷了臉?

他等著,等到她移開了眼神。

聞人復會惱怒,是因為盛踏雪只當他是個提供便車的陌生人,可他的確是,不然,他還想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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