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著媽媽在那方說著有錢人家的媳婦飯碗難捧,若非她才到重男輕女的夫家,就生了兩個兒子,而且還對先生和前妻生的二十二歲任性大少爺David視若己出,現在處境應當會更加不好過。
「我不能說了,要先送大兒子去學琴,然後我要去弄頭發,下午還要去一場開幕酒會。我先生和David也會去。你保重,缺錢時再跟我說。」
「嗯,媽再見。」葉央央掛斷電話,嘆了口氣,大字形地攤平在床上。她真不知道媽媽打這些電話是為了關心她,還是只是不想落人話柄,說她不關心女兒。
「你媽媽是用她的方式在照顧你。」「葉杯杯」不久前才對她曉以如此大義過。
也是啦,媽媽對她不是不聞不問,已經夠讓人滿足了。
葉耀陽父母早逝,唯一的祖母也在兩年前往生,難怪能有這些心得體悟。
砰砰砰——
「起床吃早餐了。幫你買了EVERYDAY的伯爵女乃茶和乳酪肉片三明治。」葉耀陽在門外大喊一聲——
「我刷完牙就出去。」她大喊一聲。
「還要洗臉!」
「吃完再洗,冷了就不好吃了啊。」她沖進洗手間,听見身後傳來他的一聲大喊︰「給我洗完臉再出來,我要檢查。」
「厚!你是教官還是警察啊!」葉央央邊抱怨邊用最快速度刷牙洗臉上廁所,然後沖出房門。「我的三明治呢?」
葉耀陽大掌定住她的頭頂,把她的臉左右轉動了幾下,仔細檢查著。
「我真的有洗臉,沒看到我一點眼屎都沒有嗎?」葉央央拉下他的手,拔腿就往廚房跑,歡呼地撲向她的早餐。
「葉央央,你還算個女的嗎?」葉耀陽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在餐椅上盤腿坐下,張大嘴巴一口咬下三明治。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回頭朝他勾勾手指,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的真實身分是丐幫幫主。」
葉耀陽爆出一陣大笑,笑到整間廚房都是回音。
每當這種時候,葉央央都覺得很有成就感。
開玩笑,葉杯杯可是練過寒冰臉的家伙,他每次一笑,她就覺得自己功力又高一層了啊。
「吃完早餐之後,過來幫我備料。」葉耀陽說。
「不。」葉杯杯在廚房太有威儀,她不想當小嘍羅。
「不?」葉耀陽挑了下眉,敲了下她的腦袋。「中午是誰的朋友要來吃飯?是誰開了一串菜單?」
「老衲的後悔有如山高海深。」她立刻雙手合十,對著他諂媚地笑著。
「快吃早餐,吃完備料。」他扔下一句,又開始整理他剛才買回來的各式食材。
葉央央申吟一聲,不情不願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又滿足地嘆了口氣。「里肌肉薄片就是比火腿來得好吃,這才有食物的味道啊。」
「還有,你的朋友吃完飯後,你叫她們早點離開,我們晚上去吃飯,我有事跟你商量。」他把干貝拿出來泡水,頭也不回地說道。
「什麼事?干麼這麼鄭重其事?」葉央央身子一僵,她放下三明治。「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吧?」
葉耀陽回頭看她,她臉上的笑意很勉強,她的身子很緊繃,她很害怕。
「我沒事。」他說,手掌卻不由得緊握成拳。
「厚,害我被你嚇到差點尿失禁。」葉央央抽過面紙擦著額頭上的汗。
「央央,你是女生,說話要……」
「屁啦,女生男生都一樣,女生要有氣魄才不會被別人欺負。」她繼續吃她的三明治,大大喝了一口伯爵女乃茶。「爽!」
「丐幫幫主,我剛才交代的話你有沒有听進去?務必請你的朋友——」
「吃包了就怕拍拍離開,對吧?沒問題,本幫主答應你的要求,那你願不願之後多做一道炸肉丸來慰勞我的辛勞?」葉央央問。
粥耀陽一挑眉,一邊拿起菜刀啪啪啪地將豆薯切絲,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你覺得老天爺會不會打雷劈死那些沒良心的人?某人一通電話,有人就要忙上幾個小時煮上一桌全是某人愛吃的菜。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唉啊,依我看來,某人最懂得感激了。」葉央央立刻咽下三明治,跳到他身邊,掄起拳頭替他捶背。「小的任由大廚差遣,請問現在是要先洗菜,還是先處理肉類啊?怎麼備料的不銹鋼盆都還沒拿出來呢?大廚,您別動,小的動手就好。接著再幫您泡上一杯烏龍茶,包您今日快樂似神仙。」
「葉央央,你確定你念的是中文系,不是戲劇系?」葉耀陽的唇角不住上揚地睨她一眼,真不知道這家伙怎麼會愈來愈愛演。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她拿起一把綠蔥,在空中畫了一大圈之後,就帶著那把綠蔥打開餐具櫃,開始拿出不銹鋼盆,嘴里哼著只有她听得懂的歌。
葉耀陽拿過一條圍裙替她套上,並順手將她的長發綁成一條辮子。
「多謝啦!」葉央央繼續哼著歌。
葉耀陽看著她無憂無慮的表情,一股罪惡感頓時排山倒海而來。
她是如此安於現在的生活,而他真的要作出那樣的決定嗎?
四個女人同在一間屋子里只有一種結局。
葉耀陽被吵得躲到陽台抽菸,他窩在嘎吱作響的老藤椅里,長腿直接蹺在陽台概桿上。
雖然是初春,但午後兩點的高雄太陽還是不可小覷。葉耀陽抓過擱在小幾的墨鏡往臉上一戴,蓋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也蓋住他眼里的掙扎和不舍。
他望著眼前這一片他每晚下班回家洗完澡後,都會看見的愛河景色,想著會在他回家時,拎來兩罐台啤,找他說話的葉央央。
他狠狠地抽了口菸,感覺自己是個混帳。
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為了葉叔的期待、為了他自己、為了給央央更好的將來……陽台門被推開,穿著丁恤和運動短褲的葉央央晃了過來,踢踢藤椅椅腳。
「干麼裝大明星,在陽台戴墨鏡?」她說。
「墨鏡是你送的。」他挑了下眉,透過墨鏡定定地看著她。
她搶過墨鏡戴在自己臉上,一腳勾過她的專屬小板凳,一坐下。
葉耀陽起身倚著攔桿,替她遮住大部分的陽光。這丫頭臉皮厚但皮膚薄,就在自家陽台也能曬傷,完全不像住在高雄的人。
「干麼?」他問。
「我奉命找你進去。」她推推墨鏡,盡可能地笑得天真可愛又無邪。
「怎麼了?吃不夠?」
「怎麼可能,還剩一堆。」她用右手背拍著左手手心,一臉惋惜地說︰「吃到欲罷不能的人,只有我跟寶妹同學。」
「不好吃?」他皺了下眉。
「除了榨菜不夠味之外,我個人給這頓家常小宴打九十分,那道麻婆豆腐澆上那一層豬油及紅油,簡直是世界等級!只是,那道榨菜是不是沒買「復興園」的?
不然,大陸那個「梅林牌」也不錯啊。可惜楊鶯她們那兩只小鳥胃根本塞不了什麼東西,而且其中一個還不吃辣!天啊,不吃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啊!」她戴著大墨鏡搖頭晃腦,一臉惋惜地說道。
「最挑剔的就是你這個連菜都切不好的家伙。」葉耀陽好氣又好笑地搶回墨鏡,順便敲了下她腦袋。
「唉呀,你要成為世界名廚,肯定會遇到比我挑剔一百倍的客人,我這是在琢磨鍛鏈你的素質啊。不然,你隨便給大爺我炒一盤榨菜炒肉絲,我跟寶妹就可以嗑掉三碗飯了。」她拍拍肚子,咽了口口水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