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狀元 第27頁

真是想都不敢想……

「考秀才倒是有些把握。但若想再往上,卻是難了。」不知道為什麼,王詩書對著這個小他近十歲的孩兒,就把心底話給說出來了。

「如果你考中秀才,那可是咱小遍村幾百年來第一人呢。」小雲覺得秀才這名頭跟狀元一樣閃亮啊。看看大樹村,只因為幾十年前出了個秀才,就弄得全村一副耕讀世家作派,所以,小雲覺得不管大功名、小寶名,反正都很厲害。

王詩書笑了笑,指著小雲手上的書道︰

「你的書可以借我謄抄嗎?」

小雲點點頭,立即把書交給他,說道︰

「拿去吧。」想著以後柯銘還會寄書來,或許都是些有益于科舉的。于是道︰「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書,你都可以謄抄。如果這些書能讓我們村子考出一個狀元就太好了。」

王詩書珍而重之地收下書,笑得有點勉強,沉聲道︰

「這也是我的希望。」

然而,隔年三月,小遍村卻仍然沒有考出一個秀才。因為肩上擔著全村指望的王詩書,在考試前兩天得了風寒,全身高熱,手腳發軟得起不了身。直到進入考場那日,還是勉強由兩個同窗攙扶進去,最後在考場里昏倒。

小遍村想要出一個秀才,只能再等三年;而大樹村,卻在這一年考出了第二個秀才。由于大樹村實在歡樂得太過頭,幾乎是整整慶祝了半年,每個月都叫戲班來村子里唱「金榜題名」,吵得小遍村的母雞都不下蛋了。所以小遍村的人火大了、同仇敵愾了,發誓下一場秀才考試,小遍村要中兩個秀才。

這個豪言一下子傳遍了其它三個村子,笑掉了無數人大牙。

可,兩年半之後,那些曾經笑掉大牙的人,又接著驚掉了眼珠子。因為,小遍村這個土匪村、這個幾乎所有村民都大字不識的特窮村,竟然還真的考出了兩名秀才。

秀才之一︰王詩書。

這是一點懸念也沒有的,畢竟所有人都知道,要不是三年前臨考時染上重病,小遍村幾百年來第一個秀才早該產生了。王詩書缺的不是學問,是運氣。這次,沒惡運纏身,他理所當然地考中了秀才。

秀才之二︰白雲。

白雲是誰?其它村的人听都沒听過,只知道竟是個十歲的稚兒。一個十歲的秀才,那簡直是神童啦!小遍村幾時出了這樣一名驚才絕艷的人物?為何之前沒沒無聞?

所有向小遍村打听的人,都打听不出個所以然。小遍村只放出消息,這個神童沒上過一天學堂,一切的學識都是山上慎嚴庵的尼姑教的;而那孩兒竟只是尼姑庵的粗使小子,平常忙著劈柴干活兒,沒什麼空閑讀書,這次隨便應考一下,居然就考中了,一切純屬意外……

第8章(1)

帶領自家蹴鞠隊毫不留情大敗皇家蹴鞠隊之後,賀元臉上卻沒有特別得意的神色,讓頭球領著所有球員去京城最貴最好的「萬味樓」吃上一頓慶祝,而他則在洗去一身塵土與大汗後,整裝完畢,跨馬揚鞭,直奔城北而去。

駿馬在官道上疾行如風,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就來到北城門最為聞名的「登高樓」;俐落地跳下馬,將韁繩丟給身後追上來的護衛,快步走入登高樓,經過大門口笑得殷勤的迎賓侍應時,隨手甩了一顆銀錁子,問︰

「明宣侯府世子在哪一間?」

「賀二爺安好,世子爺在‘蘭室’。」侍應半刻不敢耽擱,一句廢話也不敢有,回答得簡單明了。才說完,眼一花,賀二爺挺拔的背影早就從樓梯間消失不見,只隱隱听到三樓某間靜室的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

「蘭室」里擺著十來盆開得正好的珍品蘭花,空氣里淡淡的花香似有若無,只能靜靜品味,若有一丁點喧囂,香味就感應不到了。

「砰!」當這聲略大的關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後,柯銘便知道今日的安靜到此為止,睜開眼,看到一臉不豫之色的賀元正端坐在桌幾對面,直直瞪著他看。

柯銘輕笑出聲,問道︰

「莫非我得到的消息是錯的?今日鎮國公府蹴鞠隊並沒有大勝皇家蹴鞠?」

「自是勝了。」

「那你為何沒個笑模樣?」

賀元立即將唇角兩側扯得高高的,回以一個假笑,證明本公子有笑了。

柯銘笑著搖頭。

「阿元……喔,不對,我總是忘了該叫你端方,你已經二十歲,有字了。」

賀元擺擺手。

「自家人想怎麼叫都成。端方這個字給外人叫就好,你還是叫阿元吧。」

「好吧;阿元,你心情為何不好?能打敗高手雲集的皇家隊,這可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啊。」

「這種事,高興一下即可,不必一直放心上。」賀元現在一點也不想談蹴鞠。

「唷,真難得听你說這樣的話。」蹴鞠一直就是京城貴公子們共同沉迷的運動,有時因為一場輸贏而反目大打出手的情況也不少見。賀元身為一個蹴鞠高手,又如此自豪于自己的球技,難得攻克強隊如皇家隊,怎麼不歡喜上一整天?

而今沒個歡喜樣也就算了,居然還一臉不高興,真奇了。

「比賽完了就不用再提了。」賀元擺擺手,問道︰

「被流放到無歸山慎嚴庵那些尼姑在兩日前就回到鎮寧庵了,連同你姨母,以及另外兩名婦人都一同回來了,可白雲那小子怎麼沒一同前來?上封信里他明明說會跟著尼姑們一起上路,好彼此照應。結果小廝今日回報我,白雲根本沒在那堆人里!」手掌帶著點火氣地拍在桌幾上,低罵道︰「他一個上京趕考的人,怎麼還如此不著調,任憑跳月兌性子行事,從來不管輕重緩急!別的舉子,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地早早進京備考,恨不得不吃不睡,把所有聖賢書都給吃下肚子里去。就他!他這樣一個渾人,對科考沒上心過,偏偏就是一路過關斬將,居然給他混到了個舉人身分……我都要懷疑我朝的科考試題到底有多簡單!還有,那些

閱卷官員是不是一邊打盹一邊改卷子,才將白雲這小子給漏了過去。」

「阿元,你這樣說就刻薄了。你自己也知道白雲這十年來所讀的書,可不比其他舉子少——那些書,大多是你讓人從國子監里謄抄出來的。」柯銘笑橫賀元一眼。年年讓人送一堆書去小遍村,比他還勤快上心,而索求的回報不過是那每三個月一封的吵架信。也不知道賀元怎麼就養成了這樣奇特的癖好。

賀元哼聲連連︰

「那些在國子監讀書的監生也不見得能得中進士,更何況他一個沒有大儒授課解惑的山野村夫,還敢有什麼想望!這回省試,天下最頂尖的士子齊聚競試,他的好運可是到頭了。」

「我听永定縣的莊頭說白雲可真是個天生的讀書苗子,平常也不見他用功刻苦,可每次應考後,榜單上一定有他的名字。」柯銘不理會賀元的口不對心。他可還記得有一回趙玥順著賀元的話罵了白雲幾句難听的,就被賀元暗中整了幾回,更是連著好幾個月不冷不熱地晾著,至今趙玥還弄不清楚那時到底哪兒惹到這位賀法規爺了。

賀元就是不樂意听到白雲的好話,說道︰

「考秀才時,他不是案首;考舉人時,他不是解元也罷了,連前五名的經魁也不是,那靠後的名次,實在難看得緊,都可以去跟孫山結拜做兄弟了。這樣的成績,卻硬要說他是什麼讀書苗子,我都替他害臊。」

「阿元,一個沒有名師指導的孩兒,一個沒上過一天學堂的孩兒,能一路考上來,實在是了不起了。別說永定縣近百年來沒出過一個舉人,就是整個常州也沒出過幾個舉人,那是個貧脊而缺少教化的地方,不若江南那樣富庶且文風鼎盛,連個路邊小販都能隨口吟幾句押韻的打油詩。能出一個白雲這樣的人,實在是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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