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狀元 第50頁

白雲來到鴻臚寺,就看到了賀元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給包圍住。

賀元忙著調閱卷宗,那幾個女人搶在一邊幫忙,結果把檔案櫃里的卷宗全翻弄得一團亂,一旁的小書吏們都快哭了。

賀元坐在桌案前想書寫什麼,女人們便爭搶著磨墨、鋪紙、取筆;結果是墨打翻了、紙揉壞了、筆摔斷了、一桌子卷宗掉了滿地。

斌女們服侍人的事兒干不來,互相使絆子的本事倒是不差。彼此陷害的結果,就是在賀元面前,她們顯得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簡直笨透了……

面對這些添亂的女人群,賀元除了冷淡,倒也沒有疾言厲色以對。再三請不走她們之後,只能視而不見——等回頭就去找皇帝,從根本上將這件事給解決掉才是正經,對她們生氣發火是沒有意義的。

而他這樣的表現,讓貴女們更加滿意了,覺得他真是個品格高貴的人,若能嫁得這樣能包容女子一切行止且從不發火的男人,那肯定會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賀元在勛貴圈一向以風儀卓然聞名。他不開朗熱情,也不算溫文儒雅,更談不上好說話,卻也沒人見過他在公開場合有過度情緒化的行為。就算在蹴鞠時,在勝敗之前,也不見他失態過。高興時只是淺淺抿著唇微笑,發火時也不過面無表情說幾句冷涼的話,絕不疾言厲色。

他身上有一種矜貴而克制的氣質,從不讓自己有過激的情緒顯于世人面前。

或許有人會因此覺得他虛偽,但更多人覺得他很有風度、很有吸引力——尤其在貴女圈,他的人氣近幾年來居高不下,每一個適婚的、或即將適婚的貴女,都暗暗立誓要把他拿下。

斌女們早就將這三年來進入適婚期的貴族男性給盤點得一清二楚,外表、家世、前途、性格等等,都做了考評。無一例外的,賀元都高居適嫁的榜首。

今年元月,賀元行完弱冠禮,正式進入適婚期後,全城的貴女都屏息以待著永嘉公主什麼時候派出官媒說親,都渴望著自己能進入公主挑媳婦的大名單里。

可惜永嘉公主雖然辦了幾場宴會,卻沒讓賀二爺出席,也沒有招來年輕女孩問話,明顯並不急著幫他相看對象。

賀家不急,可貴女們急啊!適婚的男人很多,但各項評比皆優秀的卻很少,如果不奮力爭取,就只能眼巴巴看好男人落入別人手中,而她們只能屈就次等的,這當然不允許。

所以她們把握一切機會,盡可能地接近賀元,纏住他,讓他印象深刻。每個想嫁賀元的貴女都是這樣的想法。

難得這次賀元被任命了差事,只能被綁在鴻臚寺乖乖辦公,而不能像以前那樣,一群貴女呼啦啦地跑去鞠場逮人時,通常只能對著他逃得老遠的背影徒呼負負,跳腳不已。

盡避知道賀元對她們很不耐,正極力忍著,但那又怎麼樣?她們幾個是近幾年來能這樣靠近賀元的女人,已夠她們在貴女圈風光好久了。要是能趁此讓賀元記住她們,日後再加深好感,婚事還會遠嗎!賀元再怎麼不近,也總是要結婚的。既然娶誰不是娶,那當然要娶至少不那麼陌生的人吧?更別說,貴女們對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覺得站在賀元身邊絕對般配。

站在門口冷眼旁觀著一群女人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努力,白雲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心口很堵。她確實認同任何人都該為自己想要的事物去努力,但前提是那個「事物」不可以是賀元。賀元……是她的!

「二爺,白公子來了。」春生將馬車駕到鴻臚寺後方的馬廄,交給馬夫照顧之後,才過來這邊;卻沒想到,早就先過來的白雲公子竟就靜立在大門口,不出聲,也不進去,站在那兒看著里頭的好戲。于是春生連忙開口報告著。

听到白雲來了,原本一臉冷淡而疏離的賀元竟是立馬起身,因動作太快,失了點儀態,使得周邊的貴女皆是大驚,連忙看向大門口,想知道是何方神聖,竟能這般讓賀元失態。

賀元先是快走了兩大步,才頓了一下,接著回復平常的步伐,整個人風姿卓然地走到白雲面前,以著慣有的疏淡聲音道︰

「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白雲微笑道。

「我正在忙。」語氣矜持。

「看得出來。」她挑眉,語氣意味深長,並且還瞄了眼他身後那幾個正張大眼楮密切注意這邊的女人們。

她眼中隱隱的凶光,讓賀元的表情一瞬間微妙地呈現好幾種情緒︰像是竊喜著她的在意,像是緊張著她的誤會,像是期待著她的表現——

「那麼……你意欲為何?」

白雲眼眸微凝,定定看著他的眼,冷哼低語道︰

「我意欲為何?不過就是——如你所願罷了。」說完,一掌拍向他胸膛,將他推一邊去,大步踏進門,走到那七八個女人面前,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的模樣,不帶任何情緒,接著做了個拱手禮,才道︰「在下有要事必須立即與賀二爺密商,請各位行個方便,暫請回避。」

「哼,你這人好生無禮,一來就趕人!有什麼要事必須躲著我們說?我們可是領受皇命,與二爺一同在這兒辦差,正忙著接待外藩的大事,片刻也走不開。你是何人?又領著什麼差事?誰允了你隨意出入鴻臚寺的?」一名貴女質問道。另一名貴女也走過來,目光輕蔑地上下掃視,道︰

「看你不過是個區區書生,不在家里溫書備考,卻跑來這兒叨擾賀二爺。我看啊,你說的要事……」拖長了聲音︰「就是找二爺投卷吧。」

「哈!再過七日就要大考了,這時候還投什麼卷啊!何況二爺雖然才高八斗,在文壇深受推崇,但二爺既不是考官,也不可能收什麼投卷,然後推薦給這次的主官們。我說你這是哪來的楞頭青書生,八成是哪個山溝野地來的吧?一點規矩也不懂!」又一名貴女指著白雲手上的匣子嘲笑道。

白雲沒有理會她們的嘲笑,既然她不是來投卷的,那麼這些嘲弄她半點也不必理會。她仍然臉色平淡,問道︰

「意思是,你們不走?」

「就不走!懊走的是你吧。」幾名貴女站成一陣線;她們這些滿京城都橫著走的天之驕女,哪有在一個寒酸書生面前退卻的道理。

「真不走?」

「你煩不煩!都回答你了還問!再問我們也不走!」

「說到做到?」白雲環視著每一個貴女,問得很認真。

「當然!九頭牛來拖也不走!說到做到!」

「那好。」白雲退了一步,拱手為禮,接著轉身就跑——當然是抓著賀元一道。

兩人沖出大門之後,立馬跑了個不見人影。待幾個貴女好不容易回過神,跳腳追出去找人時,已是連片衣角也見不著了,只能咒罵連連,發誓下次見著,定教那個臭書生好看!

賀元與白雲跑得並不遠,事實上在賀元的帶領下,他們跑沒幾步,就鑽進一間書齋,以極輕的力道將門板闔上,串上門栓,外頭的人就算追過來,也不會認為他們會躲在隔壁第三間屋子,而不是跑離鴻臚寺——畢竟他們正是朝馬廄的方向跑。

外頭有怎樣的喧鬧,關在屋子里的兩人,誰也沒在意。

他看著她,而她則時而瞪他,時而閃躲。氣氛像是僵持,又滿是曖昧,可兩人似乎沒有打破這種情境的想法,

這個空間里只有他們,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彼此心中只想著相同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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