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讀南部的大學?」章令敏看了她一眼。
周又鈴嘿嘿怪笑兩聲,眉眼全是狡黠,悄聲在章令敏耳邊道︰
「不是大學,是三專。我打算讀專科,私立的專科,就不上大學,氣死我爸!」
「這樣不太好吧。」章令敏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勸了聲。知道周又鈴想做的事,向來誰勸都沒用,也就沒費口水做徒勞的事。
「才不管!憑什麼我得照著他們的期望走?我當然考得上公立大學,但我就是不要去報考,看到時候他們還怎麼拿我的學校出去炫耀?我最討厭他們這樣了,總是四處招搖,把家里能炫耀的事都拿出去現,生怕被別人比下去似的。我又不是他們生來炫耀的工具!」
「又鈴……」
「干嘛?想勸我啊?」周又鈴斜睨她,一臉不馴的樣子。
章令敏搖搖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就不勸了。不過,你早上不是說想去禮堂看歌唱比賽?現在應該開始了吧?」低頭看表,現在是下午二點十分,比賽在下午兩點就開始了。
這是一年一度全國性的校園民歌競賽,北區高中組的決賽場在他們這所高中,允許學校學生自由入場臂賽。今天是星期三,整個下午都是社團活動時間,沒有安排什麼課程。
周又鈴被這麼一提醒,跳了起來叫道︰
「哎啊,對哦!我要去看比賽,差點忘了!快!咱們快去,早上我有叫人幫我們在前面佔個位置,我們兩個擠擠應該還可以。」
「又鈴,我沒說要去,今天我打算去圖書館看書……」話沒能說完。
當然,即使說完也不會被听進去。章令敏已經被周又鈴拖著跑了老遠,她這點弱不禁風的小力氣,可比不上周又鈴這個精力旺盛的運動健將。
除了抵抗不能的一路被拖到大禮堂,便再也沒能做其它的事了。
「噓噓!又鈴,這里!」
進入大禮堂之後,發現整個會場都爆滿了,周又鈴非常神勇地拉著章令敏左竄右閃的,雖然不容易,但也終于擠到前面幾排的位置邊緣,正在四下找人時,幫她們佔位的同學朝她們用力揮手,以盡量小的聲音呼喚著。
她們佔著的位置非常好,正是前面第四排正中央,簡直就是貴賓席了。前面第一排,坐的是評審與學校師長,第二、三排坐的是其他各個學校的師長。從第四排開始,才是觀眾席,視野良好的地方,早早就給佔了,而十分鐘前,整個禮堂便再也站不下人了,還想听歌唱比賽的人,只好擠在每一扇窗口外,巴巴地朝里探了。
「謝啦!」周又鈴好不容易擠到位子上安坐之後,抱著幫她佔位的好友直喘氣,在友人耳旁悄聲道︰「愛死你了!放學後請大家吃面,咱們老地方見啊。」
章令敏對著身邊有點面善的同學點頭微笑,也沒怎麼寒暄,專心听台上的人唱歌。由于是北區總決賽了,所以沒有太多組團體上台演唱,而且經過初賽與復賽,還能站在台上的,都是歌喉唱腔有一定保證的人,所以坐在台下听歌,並不摺磨,而且大概也不用等太久,就可以評定出名次了。
參賽的學生畢竟不是專業歌手,就算本身音色好,到底也是欠雕琢了些,唱不出歌聲里的感情,所以章令敏一邊听著,也就漸漸分心起來,放縱思緒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仍然在整理著自己的「上輩子」記憶,以及,苦惱著自己這輩子要怎樣活出不一樣、而且更好的人生。人生啊,並不是說活過了一次之後,就可以在重來一次時,知道怎麼讓自己過得更好。她當然不會再去犯上輩子做錯過的事,卻沒有把握這輩子改而做別的決定時,會得到更好的結果,或者,能不犯新的過錯。
重生的另一段生命,卻還是同樣的一個章令敏。也許會有不同的遭遇,卻沒有一顆更聰明的大腦。她還是她,而且還是個更迷惘的她。唉……
「啊,我們學校的上台了。」周又鈴突然輕哼地在她耳邊說道。
章令敏拉回一點走神的注意力,看了台上一眼。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台上那兩位重唱組合是誰。
「高三的白梅可和劉明月。居然唱秋蟬,哼,前面已經有兩組唱過了。別人大多清唱,她就偏要找人來吹雙簧管當伴奏,真是不搭到莫名其妙,還不如找個會彈吉他或鋼琴的人來,雙簧管怎麼會是給人伴奏用的?」
找人用雙簧管伴奏,是滿奇怪的。不過也因為雙簧管,章令敏才想起為什麼她會覺得台上的人眼熟了,她們——不就是上星期在學校後方,與林森一道的人嗎?那時她因為一首綠袖子而被吸引過去,于是也就提早兩年見到了林森……
就在章令敏沉思時,旁邊同學的竊竊私語仍在繼續!
「就愛現唄,還有什麼。不過,二重唱的話,唱秋蟬本來就比較討喜,也能顯得出美聲的功力。」一旁的同學公平地評道。
「什麼功力?那個白梅可最喜歡飄高音了,雖然唱得了高音,听起來卻刺耳得狠,就她一個人還在那里沾沾自喜。超愛現的,受不了。」周又鈴完全不掩飾對台上那名長相美麗、歌聲傲人的學姐的厭惡之情。
「那你還有得忍受咧,她的第二首歌要唱月琴。」
「噢,天啊,讓我死了吧!她以為她是鄭怡啊?敢唱這首歌!不行,我一定得趁著滿禮堂的玻璃還沒被她可怕的高音刺穿成碎片前閃一下先!」話完作勢要起身閃人。
一旁的同學連忙抓住她,很促狹地對她擠眉弄眼︰
「別啦別啦。我們都沒走,而且都很期待。也許在窗戶被震破之前,她就先破音了啊,那一定很有趣啊,你要是錯過了,就要後悔一輩子啦!」
周又鈴噴笑出來,輕槌了同學一下,幾人眼中都充滿了惡意的期待,巴巴地等著第二首歌的到來。也沒心情听台上那兩人還在慢吞吞嚎著那首秋蟬,往左扯了扯看似專心听歌的章令敏道︰
「令敏,這個高三的白梅可,被封為校花,你覺得怎樣?」
「沒什麼感覺。我並不認識她。」
「你不認識她,但她可認識你了!上學期你們被男生班私下票選為校園十大美女的頭兩名,分數不相上下,也不知是誰傳了出去,說她比較老,算是前浪死在沙灘上,校花的後冠自然得由你這個年輕貌美又超有氣質的人得到,听說那話傳進白梅可耳中時,氣得她摔壞掉了手上才燒好的陶藝作品,就此把你怨恨上了,每次說到你都沒好氣。」
「有這事嗎?可我不記得見過她。」章令敏覺得好荒謬……原來她自認為平凡無味的高中生活,只是自己的幻想嗎?其實在她的周遭發生了很多事情,與她有關,還滿有點波摺的,然而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我們跟她隔著一個年級,也隔著一座操場,她沒事哪敢晃過來?那也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所以你跟她當然沒有正面對上過,但她倒是說了不少影射你的酸話。」
「是這樣嗎?」搖搖頭,不感興趣。對于這種小女生的心思,她很難放在心上。上一次的十七歲,她正苦惱于怎麼幫助大哥,讓他可以築夢踏實;而這一次的十七歲,心理上已經很歐巴桑的人,自然更不會把小女生的小恩小怨當一回事,太幼稚了啊。
「你這人除了乖乖讀書與擔心自家大哥外,怕也不會去注意什麼事了。我不得不說,同學,你的人生真是過得太乏味了,我真的勸你好好考慮我剛才的建議,就跟我一同去南部讀書吧,包你有個精采刺激的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