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鏡 第36頁

「如果您已經沒事的話,可否離開我的夢境了?」李想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急,在享用了明見心鏡的功能之後,你不會以為不想要它了之後,就能輕易甩開吧?你們這兒有句話叫「使用者付費」,也就是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該明白……

「什麼意思?」李想立即警覺起來,嚴肅問著。

但那聲音再也沒有回應,像是已經飄遠……

「喂?!」李想叫。

「小慧!」張品曜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李想發現自己「存在」了,她看得到自己了,也看得到別人了,一身西裝筆挺的張品曜正朝她走來,模樣像是剛下班趕來台中。

不過,周遭都是灰蒙蒙的顏色,證明此刻她仍然在夢中。她眨了眨眼,還是沒辦法讓視線更清晰一點,當她正想朝張品曜走過去時,後面突然傳來另一道張品曜的聲音,也相同的在喚她——

「小慧。」

她倏地轉身,看到了另一個張品曜,從穿著到聲音,全都絲毫不差,那個張品曜也正向她走近。

她一怔,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腦海中就浮現「那聲音」不懷好意地說道︰

……任何事都有其規矩,你就好好的選擇你未來的人生伴侶吧……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李想本想走動,卻發現自己雙腳好像被三秒膠給黏住,竟然一時無法移動。她詫異的低頭,看到自己雙腳站在一個紅色的圈圈里。這是怎麼一回事?!

……謹慎些呵,李想。這兩個男人,你只能選一個,選完後,就一生再不能更改……

「不要做這種無聊事!」真不敢相信這種老掉牙的爛把戲,竟被這個老古董拿來玩她!

……怎麼會無聊呢?這可是攸關著……你醒來之後,人是在明淳國的陽赫身邊,或是台灣的張品曜身邊呢……很有趣……不是嗎……

「你——」李想氣到連話都罵不出來。

……再見了,李想……你是本使遇過最難纏的寄主……但願下一個能正常些,也好讓本使滿足一下被敬畏崇拜的感覺……

那家伙是在抱怨嗎?李想沒好氣的想。

……還有,李想,本鏡叫明見心鏡,不是電視螢幕,做人不要太過分。有生之年,若你為著你的生活不順遂而感到後悔時,記住這一切都是你活該!本來你可以經由本鏡而美夢成真的,這種數十億分之一的幸運,竟就被你揮霍掉了,你要一輩子在後悔里反省!……

腦海中的聲音漸遠,但留下來的火氣旺到讓李想覺得整個腦袋都燒得發痛。

說到底,那聲音是個什麼東西,她至今搞不清楚,也許是鏡子上的鏡靈吧,一個很後悔被她與張品曜喚醒的鏡靈……

算了,那個已經不重要了,還是眼前的事情比較麻煩。

如果那鏡靈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麼眼前這兩個張品曜,其實有一個是陽赫。如果她抓住的是陽赫,那麼等她醒來,將會身處明淳國……

那麼……李想忍不住要想︰此時的張品曜,在他的夢中,是否也被相同的試驗所困擾著呢?

在他夢里,是不是也有兩個李想,正等著張品曜選對或選錯……

思及此,李想發現自己手心涔涔的直冒汗。

如果這是那面鏡子對她將它當成電視螢幕的報復,而且詛咒她會為此後悔的話……是的,她後悔了。果然這種靈異的東西,沾上了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發誓,若她還有機會在自己的房間醒過來的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那梳妝台拿去灌成水泥柱,沉到太平洋海底,讓它再也不能出來禍害世人!

尾聲

中秋節,闔家團圓烤烤肉、吃吃月餅的節日。

中秋節,闔家團圓提燈籠、賞燈會,抬頭順便看看嫦娥今天當不當值、玉兔有沒有認真搗藥、吳剛與桂樹的恩怨情仇到底寫到完結篇了沒的節日。

中秋節,這個國人永遠記得要歡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的節日里,張品曜與李想結婚了。所以從今以後的每一個中秋節,也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張品曜對這個日子沒有意見,這麼好記的結婚紀念日,多麼省事,每年都不會忘。就算忘了紀念結婚,也可以借著吃月餅來達到慶祝的目的,多好不是?!

李想對此就有一點意見了。她討厭節日,尤其討厭元宵節、中秋節這種在晚上熱鬧的節日。

不過少數服從多數,李想還是只能在這一天披上婚紗,成為張家三嫂。婚姻這事,從來就不是小兩口的私己事,他們早就認了,隨便大人高興啦。

阿公與她老爸還真請人從鄉下運送了兩頭牛和兩輛牛車上來,將亮晶晶的豪華嫁妝擺在上頭,就這樣牽著牛車,繞著飯店廣場走了無數圈,風光無限;不止經過的路人都特地停下來拍照,後來居然連記者都來了!簡直把天生愛現的張家老太爺給樂壞了,覺得這輩子就今天最風光。

「我看阿公快醉趴了。」喜宴才剛開桌,但從早上見人就大喊「干一杯」的阿公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張品曜偷偷湊到李想耳邊道。

李想從敞開的大玻璃窗看出去,阿公竟然跑去牽著正要下台一鞠躬的牛只,說他要唱歌,然後就咿咿呀呀的扯喉唱著——一只牛要賣五千塊,五千塊要買一只牛……

「他說要幫阿財伯把牛牽去賣。」

「牽去哪里賣?」李想偷笑問。

「北京。」

「為什麼?」噴笑,驚問。

「因為阿公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那就不用擔心會變成豬了,價錢差很多呢。」忍住笑,保持著一本正經的菁英樣子。

「請問一下,牛牽到什麼地方會變成豬?」阿公果然醉了。

「誰知道,等阿公酒醒之後,再問他老人家好了。」

由于親人們都跑到飯店外面去制止阿公的行為,所以他們身邊的家人桌一時全都清空,都在外頭演起三立的八點檔了,玩得不亦樂乎,不時擺pose拍照一下,都忘了要回來。被遺忘的新郎新娘倒是沒怎麼感覺到哀怨,自個兒閑談起來。

「品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改名嗎?」

「因為你的名字先是因為‘元宵燈會’、‘中秋燈會’被同學笑。後來咱們有個總統叫李登輝,不幸與你的名字有諧音之緣,從此你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你這麼驕傲的人,是無法容忍被人取笑的。可你的成績實在太好,對此很介意的同學也只能抓著這點氣你了。」說到這里,張品曜對她揚了揚眉,問︰「怎麼?還是想要測試我是不是正牌的張品曜嗎?」

「當你穿得太正式,打扮得很光鮮時,我總會想到陽赫。因為這是他的形象,不過我還是知道你就是你,不會是別人。」她拍拍他。

「當你打扮得很美時,我可不會想到另外一人。」他哼。

不給他醋意發作的機會,接著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改名叫李想嗎?」

「我想了很多年,從你二十歲改名字那年開始想。」他看著她︰「剛開始,總不免臭美的幻想著︰你是不是在想我——唔!」被槌了。「我就說是幻想嘛,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想想也不行嗎?」

她瞪他。這人,如果是陽赫假扮的,那就見鬼了。

「後來,從你只報考中南部高中的教師征聘,而完全不考慮北部,我就隱約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討厭那個被取笑的名字,你更討厭在張李兩家中,李家所擔當的身分表征——被幫助的、依附別人的、沒有自我的……」

「家僕。」李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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