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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子熙才會被……

狠狠閉上眼,不讓自己再深想下去,不願再想那些關于丑陋的皇家斗爭……不願再想……子熙就算不是亡于易蓮、不是亡于富裕琴的襲擊,也逃不過成為皇家斗爭下的犧牲品的命運……

當年,要不是周夜蕭先對子熙下手了,子熙也會在皇宮里出事……

這十幾年來,蓮瞳一直在暗中調查,也陸續印證了一些事情,那些丑陋的陰謀陷害……那些為了控制她、壓抑她而做出的種種手段,那些人……

「王?」周夜蕭低呼一聲,忙走向蓮瞳,抓起她的手。

蓮瞳臉色無比陰沉,對于手上握著的茶杯已然被她捏成碎片,並且劃傷了掌心一事似全無所覺,直到周夜蕭抓住她的手細看,才恍然回神。

她的手下意識微微往回抽了下。但周夜蕭並沒有放開,他正專注于幫她處理手上的碎片,對她的動作全無所覺。

蓮瞳靜靜打量周夜蕭,兩人有多少年沒靠這麼近了呢?

好像是從她宣布兩人即將成親、又相信子熙被陷害時周夜蕭肯定也是參與其中的人之一後,從此兩人何止不再是朋友,根本就是仇人了。她不讓他靠近,他也不會主動接近她。有時兩人依禮同房,也不過是方便她看著他的臉想念子熙……

她看的人從來不是他!兩人成親十五年有了吧?自從子熙離開京島後,她也直接當周夜蕭這個人不存在了,從來沒好好地、只純粹地看周夜蕭這個人。

現在,蓮瞳正在看周夜蕭,神色復雜而不自知……

她想起花吉蒔說夜蕭被施了易魂大法,也就是這具身體內的靈魂不再是周夜蕭,而是子熙;但花靈卻持相反的看法,她很直接地說這是催眠,所謂催眠就是透過一種奇特的方法下達指令,讓被下指令的人得到暗示,會不由自主相信自己就是下令者口中所說的那個人。

蓮瞳是個實際的人,雖然相信花吉蒔的說法應該不假,但根據這陣子對周夜蕭的觀察,她認為花靈所說的催眠可信度更高。雖然周夜蕭仿得很好,但他永遠不會是子熙。

如果他真成了子熙……蓮瞳在心底想著這一點,手掌突然使勁,冷不防扯住周夜蕭的手掌,將他用力拉向自己——

周夜蕭來不及驚呼,出于反射動作地往後退,在稍稍踉蹌一步後,定住身形,沒有撲進蓮瞳懷中。

「王?您……為何?」周夜蕭驚訝地問。

「夜蕭,你的力氣還是很大呢。」蓮瞳沒發現自己是帶著微笑說這句話的。

自從子熙被迫離開京島後,蓮瞳再也沒與周夜蕭好好說過話,更別說對他微笑了。

「王……」周夜蕭直覺地想月兌口說︰我不叫周夜蕭。但不知怎地,在蓮瞳溫和帶笑的目光下,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胸中似有股酸澀堵著,而喉嚨則不知為何發熱……有一種好熟悉又好心酸的感覺……

「你不記得了吧?就算你沒被施了法咒,也應該是不記得了。」蓮瞳回憶地輕喃︰「我在雲蓮島第一次看到你,就對你很感興趣。並不是因為你很美,而是我看到你輕易把兩名企圖輕薄你的女人給一把推入湖中,還把她們搭乘的那條舴艋舟隨便竿子一撥,就打翻弄沉了。那需要多大的力氣啊?!而你卻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雖然我那時也做得到這樣的事,但我是女人,而且我天生力氣大。所以那時我便決定一定要認識你。」

「我……不記得做過這樣的事……」周夜蕭微弱地輕喃。他是溫雅的周子熙啊,這輩子沒做過一件不優雅的事,又怎麼可能會把別人推入湖中?

「沒關系,我記得就好。我說了,就算你人好好的,也不會記著這樣的事。」蓮瞳溫和地道。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做過,我不可能……」

「夜蕭,你被催眠了。也許你的心也願意被催眠,所以才會任由自己變成這樣。可是,不管你怎麼願意,或,我怎麼希望,你都不是子熙。子熙……已經死了。」蓮瞳定定地望著他的眼,不讓他逃避。

「死了?」周夜蕭木木然地輕問,並不企圖躲開蓮瞳的眼——又一個周夜蕭的特色,從不躲避別人的眼光,常常忘了在女人的直視下,該要謙卑地低頭回避。

蓮瞳點頭︰「是的,死了。是你、是我一同害死了他。」

周夜蕭震驚地瞠目,卻沒辦法開口再問下去,也沒有勇氣去問,即使他心中好亂好痛也有好多疑問,可是……他就是不敢問!

蓮瞳淡淡苦笑︰

「吉蒔時曾經對我說,我的人生被你們這對兄弟攪得亂七八糟。也許是吧。可是,我其實也知道,如果你們兄弟倆沒有認識我,這輩子應該會過得更好。」伸出手指,依戀地撫上周夜蕭絕色的臉蛋。在看周子熙,也在看周夜蕭,眼神帶著悲痛與愛恨,輕而沉地接著道︰「那時我太天真也太自負,才會造成子熙的悲劇。而我後來又處理得太拙劣,為子熙所安排的一切,都沒能真正保護到他。」

對周夜蕭開口說實話是容易的,蓮瞳從來無需在他面前表現出最高尚優雅的一面。他不是子熙,不是她最想呵護討好,想給他一片只有歡笑而無任何丑惡的世界的那個人;因為不必擔心會嚇壞他,所以她能夠把所有的丑陋呈現在周夜蕭面前——

「那時我娶你,也是基于一分私心,我猜你當時沒有反對,就是因為你知道我的企圖,而不是我以為的為了侵佔原本該屬于子熙的幸福與富貴……許多事,我如今都漸漸想清楚了。那時,我想要日後子熙頂著你的名當我實質上的丈夫,然後在危機仍在時,讓你為子熙擋去一切災難。所以我娶你,我公開把子熙驅趕出京島,並要他終身不得回到京島這片土地上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做準備。我利用你利用得毫無愧疚,把你看成愛慕虛榮的男人,對我的計畫比較方便,我可以不帶任何愧疚地利用你。恨你,比對你感到愧疚容易太多了。」

周夜蕭的表情仍是一片木然,雙眸像是冰封了,透明而望不見任何情緒。但蓮瞳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仍是說道︰

「夜蕭……你總是這樣,思緒藏得太深,所以我不知道你是否看清了一切,卻什麼都不說。我讓子熙看到我最美好的一面,卻不在乎讓你看到我最陰暗的那一面。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劣呢?我把所有的挫敗、無能,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你身上來求得自己的解月兌,你是不是全都知道?」

周夜蕭靜默,但眼眶微微泛紅。

蓮瞳輕輕點著他額上的那顆朱砂紅痣。

「醒過來吧,夜蕭。不管有多痛,我們都必須面對這個事實——我們都是傷害子熙的凶手,你是以易蓮,而我是以愛……我好想知道子熙在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心中在想什麼……而你,願意將自己變成子熙,又是為了什麼?醒過來吧!夜蕭。縱然我們是彼此的罪業、彼此的折磨,這輩子都會活得很痛……」微微顫抖的紅唇輕輕印上那紅痣,氣若游絲地低語︰「我們可以軟弱,但不能逃避……」

說完,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疲憊得再也站不住似的,蓮瞳的額頭貼上周夜蕭的,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再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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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外,除了四個被暫時點成木頭人的武衛外,還站著三個不請自來的人——花靈、花吉蒔、花詠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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