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了,他真的太美了,正恰巧是她心中認定的完美典範,縱使天下有其它類型的美男子,都沒能像他這一型,讓她完全失去理智,一徑地傾心。
她要他!就是要他!既然他終究又出現在她面前,那就表示他是屬于她的,是她趙冠麗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她就是要得到他,一定要!
「你想起來了嗎?」她站得很近,近到她的呼吸已經吹拂在程雪歌身上。
程雪歌退了兩步,把距離拉開,回答道︰
「我記起這件事了。」但不記得她,不記得當年跟他一起拍廣告的那些女人是誰、又長得如何。唯一的記憶是那時自己有多麼不情願「出賣色相」,但是那時因為「放衣」的主事者強力要求,非他不可;還有他母親說希望看一下兒子被打扮得很帥的樣子,所以他只好去了。現在想想,母親不見得真的希望看到他被打扮的樣子,而是因為那時莊家是「遠帆」的大客戶,得罪不得。但父親不會接受這種事,可母親會的,為了能讓父親的事業順利發展。這就是商業現實。
「所以我們算是老朋友了。」趙冠麗滿意的對他展露笑容,這笑,是獨他能享受到的特別禮遇,別人求也求不到。「來,我們敘敘舊。這些年你人在哪里?不在國內是吧?」如果他在台灣,她絕對有把握早就把他挖出來。
「是。我人在國外。」程雪歌壓下心里的厭煩焦躁感。她這種像要把他吞下去的眼光,他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那眼光,是覬覦,是侵略。他的長相自小就讓他飽受困擾,被女性騷擾的事件,從來就沒有少過。在以前,他可以避開,可以拒絕,可以轉身而去,然而現在不行,因為他有求于她家的銀行,今天是為了談貸款的正事而來,所以他必須忍耐,不能任性的拂袖而去。
「在國外哪里?你現在還是學生嗎?」
「趙小姐,我今天是來談公事的,我們可以進入正題開始談了嗎?」
趙冠麗見他表情冷淡,無視于她的熱絡,更是沒把正眼放在她身上,心中霎時涌上一股氣,忍不住冷哼道︰
「你以為,如果沒把我的問題回答完,我會讓你在公事上好過?」
沒看過有人公私事不分,還能這麼理所當然又盛氣凌人成這樣的!程雪歌畢竟年輕氣盛,而且趙冠麗犯的正是他最忌諱的事--垂涎于他的美貌。所以他一時氣憤的沖口回她道︰
「妳想知道我的什麼?什麼都想知道嗎?包括我那個已經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妳也好奇嗎?也要問清楚她的所有事嗎?」
趙冠麗一頓,臉色沉了下來,但也只是那麼一下子,很快就又笑起來,笑得很冷酷,讓程雪歌背脊不由自主的冷涼起來,隱隱後悔著不該對這種充滿侵略性的女人談起清舞的事。這種女人,很危險,像是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不,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那個女朋友的事,因為她很快就會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我為什麼要知道?」
「妳憑什麼這麼說?」程雪歌不理會心口泛涌的涼意,質問她。
「憑,你將會是我趟冠麗的丈夫。」她笑,見他驚得退到門邊,但那又怎麼樣呢?縱使他退得再遠,也退不到天邊去;就算他馬上逃離這里,難道就能逃掉「遠帆」還欠著皇昕銀行貸款的事實?
所以,她會得到他。
所以,程雪歌只能到她身邊來。
他會成為她的人。
「雪歌,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呢?」嬌柔的女聲帶著笑,也帶著詫異。
「清舞,不好意思,我知道妳正在忙。」電話這頭,程雪歌的表情非常凝重,但這份凝重並沒有透過電話線傳過去。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知道他現在的處境除了雪上加霜外,還多了個因他外貌而惹來的大麻煩。
「怎麼了?是不是……是不是伯父他……」然而女孩還是嗅聞出了一絲絲不尋常,直覺往最糟的情況猜測去。
程雪歌沒有馬上回答,欲言又止了幾秒,決定……就讓女友這麼以為好了,畢竟這確實是目前最讓他感到難過的事情了。父親的病沒有所謂的好不好,只剩一個拖字,能多活一天,都算是向老天爺透支來的,誰也無能為力。
「我爸爸他……最近睡得很多,清醒得很少……只要他清醒時,絕口不肯跟我談公司的事,我想,他對我的執著是不諒解的……他不要我走上這條辛苦的路。」
「雪歌,我……其實也不希望你從商。你太溫和了,學不來爾虞我詐那一套,我好怕你會受傷。」
「不要這樣說,清舞。我需要妳的支持,我一定會辦到的。我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我會讓『遠帆』重新站起來,而且不只是站起來,更要讓它成為業界的翹楚!」
那頭的溫柔女聲沒有應和,只是沉默以對,無法說出支持的話。
「清舞?」
「從沒見你這樣固執過。」她嘆氣。
「妳反對嗎?我希望妳不要反對我,好嗎?妳知道『遠帆』對我爸的意義的。」他也跟著嘆氣了,將這些日子以來的坎坷不順都盡岸一嘆。伸手輕輕耙過他那頭跟嬰兒胎毛一樣柔軟的中長發;他的發質很直很軟,就算噴了整罐發膠也無法任意塑型,永遠都是服貼于他的頭皮上,于是他只好留長,將之捆束于腦後,以不妨礙自己的清爽舒適為主。
「雪歌,我就是知道公司對伯父的意義,才沒反對。可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從商,我知道你也是不喜歡的。」
是的,他不喜歡;二十五年來,一直是不喜歡。而今的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討厭商業的看法有沒有動搖,他沒有時間去細想,一連串的惡耗與打擊迎面而來,無論自己喜不喜歡,他是月兌不開身了;而且他也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被滿坑滿谷的困難打垮。
他這樣復雜的心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唐清舞了解,也不認為一向排斥商人的清舞會願意了解。于是不再在這話題上談,他說了正事︰
「清舞,別管那些事了。妳什麼時候來台灣?我已經跟我爸提過妳,他很高興,迫不及待想見妳一面。」
「再兩天就可以了,我的論文口試安排在後天,口試完我馬上飛台灣,我已經訂了後天晚上的機票……雪歌,伯父、伯父他……會喜歡我嗎?我應該穿什麼衣服比較好?還有,我要準備什麼禮物過去?」說到這個話題,唐清舞害羞不已,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程雪歌笑了。
「小姐,妳怎麼穿都美好不好。別忘了,妳是校園里票選第一名的東方美人呢!妳也別帶什麼禮物過來,妳人來最重要。」
「呀,討厭,叫你別再提那件丟臉事了,你還提!什麼美人不美人的,在大家不知道你是男的之前,你才是第一名好不好!」要糗大家一起來糗。其實她本來是第二名的。
兩人說說笑笑地,將那些沉重話題都丟開,只純粹的慰藉相思,不再去談那些毫無交集的事情。
在相思暫饜的最後,在掛上電話之前,程雪歌低低對她呢喃︰
「清舞,妳快點來台灣吧,我很想妳……」
程志昂發現自己罹患肝癌時,已是進入末期,所以他放棄化療,只以藥物延緩病情與控制疼痛,一天一天的走向衰弱,邁向死亡,誰也無計可施。程雪歌每天晚上都睡在醫院陪父親,除了不肯听從父親的話放棄「遠帆」外,父子倆在其它方面沒有任何意見相左的地方,他們父子努力把握著還能相處的時間,雖然程志昂能夠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