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側 第18頁

所以,他沒有答應留下來,沒有同意分手。在回台灣那天,他來到醫院,清舞不肯見他,堅持認為兩人已經分手,氣他居然在她最需要他時離去,為了工作離她而去。

他只能遠遠看她一眼,嘆了口氣,去找了唐父的主治醫師,也去找了院長,商討以後的匯款事宜,並懇求他們務必要讓唐父醒過來,無論要花多少錢都沒關系。

然後,他回台灣了,非常努力工作,非常努力賺錢,希望清舞唯一的親人可以醒來;不管清舞還當不當他是男朋友,他都希望她快樂,希望她的家人都平安。並希望,兩人還有重新來過的一天。

第六章危傾

唐清舞沒有回來,她嫁人了,在一年前,嫁給了幫她父親做復健的醫師。

唐父在昏迷半年後幸運的醒過來,院方為她請來最年輕優秀的復健師;那名醫師很快的幫助唐父站起來,並恢復身體機能。在復健期間,更是以無微不至的溫柔擄獲了唐清舞的芳心。

今天,程雪歌收到美國的來信,是一張邀請函,里頭有一封長信,還有一張嬰兒照片。那是清舞的孩子,一個漂亮極了的混血兒,即將滿月。她寫信來邀請他去參加彌月之喜,听說姚子望那邊也收到一張。

長信的內容,程雪歌沒有詳看,大約是說她現在才知道他幫了她多少忙,那筆鉅額的醫療費用,她會慢慢還給他的,非常感謝他等等……

愛情這東西,就算曾經刻骨銘心,也會被遺忘在下一個眨眼間。

叩叩!

有人輕敲他敞開的辦公室門板。

程雪歌懶懶的看將過去,有點意外出現的人是姚子望。這七年來,為了避嫌,她幾乎是不曾踏進「遠帆」的。

這個姚子望,與她共事七年,對她的感覺依然是討厭但不得不佩服那種。她太獨善其身,太冷酷,所以他猜她是沒有朋友的,連親密一些的工作同仁也沒有,因為她根本除了自己以外,誰也不信任。

雖然姚子望是程雪歌工作上的師父,但程雪歌在公事方面的處理風格,並不完全承襲她的行為模式。相較于她的獨來獨往、不輕易信任人,程雪歌是個有親和力的上司,他對一手訓練出來的下屬會賦予完全的信任,並真誠的多加照顧。這些年來,那些人不只是他得力的助手,更是他真心往來的好朋友。成為一個商人後,他性格改變很多,會斤斤計較,會謹慎小心,會算計;但有些特質永遠不會改變。他仍是一個溫厚的男人,並極願意把這一面在工作伙伴面前展現。

這一點,他與姚子望永遠不會相同。姚子望無法與她的工作團隊營造出這種工作情誼,她的世界太冰冷,她努力讓金錢權勢不斷累積,因為這會令她安心,卻無法令她快樂。但那又怎樣?快樂這東西,反正她從來不需要。

「怎麼來了?」程雪歌問著。

「代表『姚氏』來跟你談一件代銷案。」姚子望緩緩走近他,暗自打量他的氣色,是有些委靡,但還沒到藉酒澆愁的地步。

「怎好讓業主親自上門來談,應該我們過去的。」程雪歌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向一旁的小會客區,那里有特別闢出來的小茶水間,飲料點心一應俱全。他常在這里與工作伙伴沒日沒夜的開會研商公事,這個設計,為大家帶來方便。

「要喝什麼?」他站在小吧台里問。

姚子望還是在打量他,緩緩的走過去,靠坐在吧台椅上,隨口道︰

「有現榨果汁嗎?」

「香蕉牛女乃可以嗎?」他將不知何時垂散的長發抓整成一束,這才想到要找發束,卻一時找不著放哪里。

「喏。」她將脖子上裝飾用的絲巾抽下來給他。「就香蕉牛女乃吧。」

程雪歌點頭接過,很快將長發扎好,這才開始動手打果汁。

在果汁機轟轟轟的低咆中,兩人有片刻的靜默。

「傷心嗎?」在果汁機停止運轉的一瞬,她問出口。

程雪歌沒有裝作沒听見,但也一時不知該如何響應。她這算是極之罕見的關心吧?雖然隱隱猜測著她真正的來意是為了安慰,可是這實在不符合她的風格。畢竟冷嘲熱諷才是她的強項,她這人,全身上下沒有一顆溫暖的細胞。

「為什麼要傷心?真正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年前接到喜帖,那才叫真正的震撼。雖然一直知道唐清舞身邊追求者不斷,但他卻認為無論如何,兩人還是會共同走完這一生的,清舞只是需要時間想清楚而已。然而,當她跟他說她要結婚時,他猶自不信,直到喜帖寄來,才不得不相信他與清舞之間是真正結束了,沒有所謂的以後了……

「一年前妳沒來安慰我,為什麼今天卻突然覺得需要來看看我?」他問。

姚子望接過香甜的果汁,在喝之前回答他︰

「上次沒來,大概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哭得太淒慘的樣子吧。」

「誰哭了!」他橫她一眼。「我只是爛醉而已。別忘了那一箱水果酒是誰請人送來的。」

「是我。」姚子望笑笑的招認。「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把那些酒喝完了,明明是不會喝酒的人。听說你從此更加下定決心,這輩子要滴酒不沾。」

「那這次呢,妳打算送來什麼?」這女人永遠讓他又氣又不得不佩服。雖然很不喜歡,但也只能乖乖接受她奇詭的安慰人手段。

「這個。」她從公文包里抽出一疊文件,放在吧台上。

程雪歌拿過看著,只看到標頭,他臉色立即一變!

「妳這是什麼意思?」

「把該你的四成股份還給你。」她聲音平平淡淡。

「為什麼?妳知道我現在並沒有錢可以將妳的持股買回來。」

「二年前,你為了幫清舞的父親支付龐大的醫療費用,將好不容易從我手中買回去的四成『遠帆』股份又賣回給我以籌措現金。這兩年拮據的生活也夠你苦了,身為你的合伙人,怎麼忍心讓你再這樣過著貧困交加的生活呢?」

程雪歌一點也不信她。

「姚子望,妳當我今天第一天認識妳?有什麼目的妳就直說吧。給我四成持股,是為了想得到什麼回報?」以目前「遠帆」的發展情況來說,那四成股份代表的可是相當鉅額的一筆金錢,更別說「遠帆」在他的努力下,如今旗下七個事業體都蒸蒸日上中,前途無比看好。大利當前,沒有往外推的理由。

他敢大言不慚的說︰姚子望當年決定投資他與「遠帆」,肯定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劃算的一筆大生意。

姚子望听他這麼說,唇邊還是在笑,喝入嘴里的香甜卻不知為什麼的嘗到一絲絲澀味,幸好很快被其它味道掩蓋掉;她最討厭苦澀的味道了。

「我知道日本『東野集團』的少東很賞識你,你跟他頗有私交,我要你幫我取得他們新款跑車的台灣代理權。」

「不可能。東野集團打算自行在台灣設分公司,並不打算讓人代理。」果然這女人的便宜是不好佔的,目前車市最炙手可熱的新車款就屬東野汽車了,一旦握有代理權,便代表著源源不絕的獲利。

「所以,若你能談成,這四成股份就是我給你的酬佣。」

程雪歌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馬上答應或拒絕,決定好好想一想。臉上不願透露出對這件事的看法,讓她察覺到分毫。只笑笑的道︰

「妳不是特地拿這個來安慰我受傷的心的嗎?」

「我是啊。」她回答得很理直氣壯。「當年你選擇工作,放棄愛情;而今,當然就只有工作,才是你真正的安慰。我拿了一份最具挑戰性的工作來安慰你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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