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非莞爾,「我表情怎麼了?」
「就,嗯,很難形容,高興歸高興,但又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我還以為又不成,要繼續留下來。」
「出差不好嗎?工作減半,薪水加倍,出發前你不是還興致勃勃?」周姿嫻一臉哀怨,「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會這麼久啊老大。」
雖然出差有出差補貼,吃住也都是公帳,但是,她想男朋友,想得不得了,她都已經一個月沒回去,誰知道那個花心法國人是不是有勾搭上別的女生,她得回去宣示一下主權才行。
她都已經想好了,一定要給他一個「驚喜」,如果他守身如玉就有獎勵,如果讓她看到其他女人的內衣,他就死定了,哼哼。
總之,能談成合約真的是萬幸,喔耶!
「雖然我對保羅的貞操沒什麼信心,但如果讓我看到其他女人,還是會被打擊的。」心已經飛回紐約的小女子碎碎念著,「不知道能不能候補上明天的機位?打個電話來問問……」
「周姿嫻。」
正預備掏手機的小女子一驚——老大很少用這種語氣叫她。
他總是不慍不火,但剛剛她的感覺好像是班長叫小兵,她直覺的就是停住手部動作,然後等待下一步命令。
「我還要在這里停一陣子。」
周姿嫻張大嘴巴。
「我還要在這里停一陣子。」朱克非又說了一次,語氣自然得好像在討論台北的夏天有多熱一樣,「你如果急的話,訂自己的機票就可以了。」「那合約……」
「由你帶回去。」
「可是……」
「沒有可是。」
哇啊,這語氣,是不容反駁中的不容反駁啊。
完全沒得商量。
周姿嫻想了想,內心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老大該不會真的喜歡上齊氏生技實驗室的程沛霓了吧?
她承認,程沛霓條件是不錯,雖然有個孩子但也不是養不起,所以那些都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會不會太快了啊?
還不到一個月耶。
三個多星期,中間除了跟齊氏生技實驗室,他們還跟第四台業者見面,討論租用頻道的事情,對方代表乃盧人界中的冠軍,而且三不五時就會扯到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一次會面至少是三四個小時,她光是旁听就快要口吐白沫,真佩服老大能面不改色還偶爾開開玩笑。
另外,還有物流體系,軟體工程設計,銀行信用卡合作,要開電視購物,當然一定要有購物專家,老大還在下榻的麗寶飯店面談了五十幾個通過第一輪電子履歷的人……
他非常的忙,行程幾乎滿檔。
只是「幾乎」而已,時間要擠還是有空隙的。
他是代表,她是助理,照理說,他應該是到哪都帶著她,但事實上是,她家老大偶有私人行程,她之前都以為他是跟大學朋友見面,但自從發現他跟程沛霓有曖昧之後,就發現那些失蹤的時間,好像都是假日或者晚間,剛好可以跟程沛霓的下班時間搭上。
「老大……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問吧,不過我要看情況回答。」
「那個,你是不是真的在追求程沛霓啊?」周姿嫻小心翼翼的說︰「最近兩次去齊氏,都有人跟我打听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唉。」朱克非只覺得好笑,「有人指的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她是誰啦。」
「你不知道對方是誰,卻相信她講的話?如果她說自己是泰勒絲,你就真的拿出手機來要求合照?」
「泰勒絲又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唉,不對,吼,她又被轉移注意力了!「那你們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我們是不是在交往對你來說重要嗎?」
「我關心你嘛。」周姿嫻有點心虛的回答。
她實在無法說出實話——齊氏並沒有人打听朱克非是不是在追求自家老板,而是自己看出一點端倪,想弄個清楚。
畢竟,她每個月拿賀亞韶一千美金的小報馬費用,還是現金支付免扣稅,拿人手軟,總得搞清楚自家老大是不是愛上程沛霓啊,萬一答案是肯定的,她得提前上報,免得哪天讓賀亞韶知道,她就只能等著完蛋。
但話說回來,還真不了解賀亞韶為什麼對老大這樣執著?
她那樣漂亮,那樣有錢,往社交圈一站,所有人都得閃邊,追求者從政商名流到富豪二代通通有,諷刺的是,這個什麼都不缺的公主只要朱克非,而老大卻偏偏不要她。
焙物台人多嘴雜,其中不乏在賀氏待了七八年的八卦人物,說老大以前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但是出了意外,此後他就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誰也不要。
她還以為他會單身一輩子,沒想到出現個程沛霓……
老大雖然不承認,但是也沒否認。
因為沒否認,那應該也就是變相的承認。
這下賀亞韶就失戀了……說失戀也不對,因為根本沒戀過,只能說她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
***——***——***——***
朱克非不意外的在晚上十點多接到賀亞韶的電話——紐約時間一樣是十點多,不過跟台灣剛好日夜相反,她剛到辦公室不久。
「克非,是我。」
即使心中有數,但他還是覺得不太高興,「什麼事嗎?」「沒事不能打給你啊?」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松些,「你都去台灣快一個月了,朋友聯絡也是正常的吧。」
「我很好,一切順利,沒事的話我要掛了。」「等等。有點事。」賀亞韶頓了頓,想想,為了避免讓他看出破綻,還是繞個小圈,「你在台灣,有跟以前的朋友見面嗎?」「當然。」
「也有認識新朋友吧。」
「當然。」
賀亞韶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她絕對不會沒事打電話來,問問他跟誰有聯絡,有沒有認識新朋友,會這樣繞圈圈,理由只有一個——周姿嫻跟她報告了些什麼,所以她急著打電話來確認,是不是喜歡上齊氏的經理,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因為她想知道,所以要立刻知道,不管台灣現在是幾點,不管他是不是累了在休息,電話打了再說。
簡單而言,她的字典沒有尊重兩個字,公主病萬年沒好過。
「我在跟同學見面,也有認識新朋友,以上是你要的答案,如果你只是要問這些,那麼我已經告訴你,沒有其他的事情,我要休息了。」「那個,爺爺要我問你,合約談得怎麼樣了?」朱克非忍不住笑了。又拿老先生出來?
賀亞韶只會問「為什麼不喜歡我」,卻忘了問自己有哪一點值得別人去喜歡。
相貌是父母給的,錢財是爺爺打下來的,她只有一身驕縱壞脾氣,就算說話再客氣,骨子里依然不懂得尊重別人。
他不會喜歡她,即使沒有遇到沛霓,他們之間也絕對不可能。
合約……明知故問。
「合約下午已經簽字,照我們提出的百分比。」「已經簽字就好。」賀亞韶松了一口氣——如果朱克非說還在談,那她就沒戲唱了,總不能跟他說,自己是收到情報才打這通電話的吧。
接到周姿嫻的報告時,還覺得自己听錯,朱克非居然在追齊氏生技實驗室的經理?
她的用語是——「經理整個人都像開了花。」從小接受菁英教育的她,實在無法理解這種形容詞所代表的意思,又問了十幾分鐘,周姿嫻說,他打電話時會特意走開,有時候會找不到人,注意平常不會注意的東西,還請飯店租了車子等等等。
這許多的許多,都讓她確定,那不是「好像」,而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