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如果你肯退讓的話,到時傳到外面的話會是「為求穩定朝堂,公主顧全大局、犧牲自己,偏居雲府一隅,如今朝堂穩固,邊關平靖,這才與情投意合的趙舉山舉案齊眉」。但如果你不肯退讓的話,鞭尸一事,勢在必行。
「你認真想想,是要看著麗貴妃被鞭尸,自己一輩子當過街老鼠好呢,還是順順利利嫁進趙家,當個受人吹捧的公主媳婦?」
死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連死後都不得安寧,梁梓雅聞言,臉色鐵青,身子抖得像風中落葉。
何貞靜這個賤人,竟敢拿母妃威脅她,她與母妃相依為命,母妃寵她愛她,把她捧在手掌心,那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日子,她竟然要給母妃鞭尸?
狠狠咬下,梁梓雅在唇上留下一排鮮明齒印,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她早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任何人都可以揉捏她、踐踏她,天上霓彩早已墜地,淪為污泥……
伸伸懶腰,蘇染染這一覺睡得極好。
昨兒個第十七家藥膳堂開幕,生意火紅,干娘一把算盤打得劈啪響,笑得嘴巴闔不攏。
她這才明白,不是財富讓人自信,而是聚財的過程讓人自我肯定。
趴過身,她還不想起床,抱著軟軟的枕頭,眯起眼,在心里頭規劃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那年從琉璃棺里醒來,她感恩戴德吶,還以為得到奈何橋下領孟婆湯喝喝,沒想到一醒來,竟發覺自己回到大梁,更令她感激涕零的是,雲曜真的做到承諾,把她放在寒碧潭邊,而不是埋進暗不見天日的墳墓里,並且琉璃棺沒有上鉚釘鎖扣。
雖然花了把大力氣,但她仍將棺蓋順利推開,重獲自由。
她離開擎天嶺,用身上的玉琢換得五百兩銀子。
後來她遇到蘇夫人,純粹巧遇,並非刻意,但知道對方是蘇為的妻子之後,她便決定留下。
染染沒見過蘇為,但讓他詐死、破除天龍星傳說的計謀,她也有分,懷著補償心態,她成為蘇府的女兒。
蘇家清貧,五個兒子在蘇為的鞭策下努力念書,但不是每個人都想要走仕途,再加上蘇為差點兒被太子人馬刺死一事,教蘇夫人壓根兒不願意兒子們進朝堂。
夫妻意見不同,只能各退一步,讓孩子們自己做決定。
染染住進蘇府後,她用五百兩銀子開設第一家藥膳堂,身為女子,她沒有出頭,而是讓蘇家長子出面頂上老板身分。
蘇家人沒做過生意,沒想到一家藥膳堂能掙這麼多銀子,短短兩個月他們又租下隔壁三家鋪面,鋪子越大、招牌越大、生意越好。
便是原本看不起商賈的蘇為也對做生意起了興致,因此雲曜派人相詢,問蘇為想不想回京任職時,他拒絕了。
蘇夫人掌錢,蘇家兒子掌權,染染在後頭出主意,合作愉快。
就這樣錢越存越多,蘇府買地、蓋大宅子,染染闢了個院落,招募一些資質不差的孩童,男女都有,簽契,留他們在府中指導醫術。
多數女孩對藥膳美容養生較感興趣,染染便順著每個人的意願分科教學。
兩年下來,蘇夫人手里累積足夠的銀子,而她也訓練出一批可用人手,于是蘇家藥膳堂飛快在鄰近州縣出現。
在開設第五家時,他們就讓璇璣閣給盯上了。
只是染染足不出戶,成日埋首教學,外頭的事全由蘇家哥哥們給包了,因此璇璣閣再能耐,也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第十三章等待也是一種愛情(3)
門被推開,丫鬟抱著幾枝梅花進屋,淡淡的梅香在屋子里散開,染染用力吸了一口氣,覺得連肺都變成甜的了。
把梅花插進瓶子里,丫鬟拉開帷簾,看見小姐的模樣,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線,「小姐快點起身吧,別再貪懶了,馬車都備下了呢。」
染染驚呼一聲,這才想起來今兒個要幫「大哥」相看妻子,她猛地掀被翻下床,一個沒站穩,差點兒摔倒。
匆忙間,丫鬟把她給扶好,「小姐,您嚇壞婉婉了。」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不好。」
見她連聲道歉,婉婉好笑的覷她一眼,哪有這樣當小姐的,老是把「請、對不起、謝謝」掛在嘴邊,這要他們這些下人如何承受。
確定主子站穩了,婉婉這才松手,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她,「大爺交代奴婢拿給小姐的。」
染染不解的接過,打開一看,隨即笑得眉眼彎彎。
她總惦記著要把這塊玉佩贖回來,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顧忌什麼,老刻意把這事情給壓下,她是害怕它在身邊會加深她的思念?還是怕日日見到它,便日日惦記起那個人?
輕輕搖頭,她是現代女性,知道愛情不會佔據人生太大的比例,她很清楚,幸福並不是非要男人給予,也可以自己制造爭取,所以「一段過去」並不會太影響她,只是……
哀模著玉佩,這是他送她的吧?她莫名心疼著。
他還好嗎?有沒有和梁梓雅好好過日子?梁梓雅或許不在他心底,可卻能在他身邊,梁梓雅那樣執著地愛著他,只要是男人,都會被融化吧。
凡是男人,有事業、有成就,再加上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沒有道理不幸福的,是吧?
「小姐,想什麼呢?」婉婉笑著把干淨的帕子遞給她。
染染回神,拿條鏈子把玉佩系在頸間,一陣冰涼貼在胸口,她想起那年,熱熱的她把涼涼的他抱在懷中的感覺。
染染不愛上妝,她俐落地把長發梳成一條馬尾巴,簪上木簪,換妥衣服走出房間。
婉婉看著小姐的背影,滿心懷疑,少爺們給小姐買了不少好東西,可小姐怎麼老是用那柄不起眼的木簪,都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還這麼不注重裝扮,難怪夫人要為著小姐的終生操心,不過有小姐在真好,小姐這樣聰明伶俐,法子一個接一個,幫著幾位爺賺得缽滿盆溢。
餅去府里窮,肯與蘇家結親的人不多,夫人又不肯將就,老說娶妻娶德,是一輩子的事兒,家宅是否安寧、子女能否好教養,全看是不是娶對妻子,是以幾個爺的婚事都沒著落。
可瞧!這兩年媒人都快踏破蘇家門檻了。
真希望小姐能一輩子留在蘇家,要不……她靈機一動,如果讓夫人給小姐招婿呢?
普陀山上的普陀寺平日香客並不多,但有位算命頗靈驗的大師在寺里掛單,因此常有信徒上山請益。
今兒個蘇夫人領著蘇省堂和蘇染染進寺里,倒不是為著請教高人,而是相看媳婦。
在師父的引導下,他們住進後院的齋房,要不了多久時間,兩家人就「偶遇」了。
對方姑娘姓阮名杏娘,眉目清秀,皮膚白晰,能寫會讀,听說還彈得一手好琴,女紅廚藝都相當好,難得的是看起來斯文、好脾氣,只因為那年事多,祖父和母親相繼離世,為著守孝,把終身大事給耽誤了,至今才會尚未說上親事。
今天帶阮姑娘出門的,是家里的嬸娘。
阮家也是書香門第,長輩有三人在朝為官,族兄考上舉子、秀才的也不少,這樣的家世,和蘇家足可匹配。
染染瞧瞧阮杏娘,再望望蘇省堂,趁著無人注意,把蘇省堂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哥,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見過阮姑娘,早就喜歡上人家了?」
蘇省堂倏地紅了臉,卻閉著嘴,一語不發。
「沒見過?不喜歡?知道了,我回去告訴娘,回了這門親事吧。」說罷,她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