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敘先是有些猶豫,心中想著,他們唐家在夏威夷是億萬富豪,而他本身又是年收入三百萬美金的知名律師,現在卻要接受一名街頭藝人一法郎的幫忙?!
他接下一法郎硬幣,然後又把五法郎紙鈔放在那名藝人的琴箱里,「看你收了這麼多硬幣,你的琴藝一定很棒,也請你不必客氣,收下它吧!」
年輕男孩喜出望外地收下,楷敘捏著那一個原來是屬于瓊蘭的一法郎硬幣,走進公用電話亭打算打一通對方付費的國際電話。不過令他感到詫異的是,公用電話里竟然還有五十分法郎?!
楷敘開始覺得巴黎人也滿可愛的。以前他總覺得法國人很傲慢,不過這一點在他認職瓊蘭之後,也開始愛屋及烏地有所改觀了。
他拿起話筒撥了通國際電話給夏威夷家里的人,搭上線之後,太平洋的那一端傳來一陣模糊、似被吵醒的聲音。
「哈……」
「靚瑀,是我啦!噢,糟糕,我又忘記算時差了!」
「哥,你發什麼神經哪?現在是凌晨兩點吶!你知道算錯時間,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事?」
「男生是沒關系啦,但是女生會大肚子,而且這個世界上會多出許多小BABY來。」
楷敘忍不住噗哧一聲爆笑出來,同樣是在夏威夷出生長大,同樣是從小就受美國式教肓,但是楷敘在家里就從來不敢講這種有顏色、加味的笑話。
他既好氣又好笑地啐了妹妹一句︰「你皮又在癢了是不是?小心媽媽听見了又要修理你,把你禁足兩個星期不準出去玩!」
念大學四年級的靚瑀馬上啐聲回道︰「呵,我才不怕哩!等我一畢業,我馬上就遠走高飛,看誰管得了我!」
「管不了你的人總管得住你的錢包吧?!遠走高飛就不必吃飯花錢了嗎?」楷敘忍住笑,厲聲說道。
靚瑀立刻很識相地撒著嬌,「哥,你忍心看我流浪街頭嗎?再說,我是學骨董鑒定的,也算是半個藝術家,藝術家怎麼可以談錢呢?」
「好啦!我說不過你。靚瑀,最近家裹有沒有什麼事?爸媽他們都還好吧?」
靚璃馬上裝出老氣橫秋的聲音,「放一百零一個心啦!你雖然像野馬一樣常常不在家,家裹還有我這個小霸王撐著,沒什麼事啦!倒是你怎麼不問我交到男朋友沒有?」
「啐,你會有人要嗎?像頭母熊一樣凶,嫁得出去的話,我保證替你準備個幾卡車的嫁妝!」楷敘又愛又憐地逗著妹妹。
「嘿嘿嘿,說話可要算數喔!」
「好啦,別鬧了!記得跟爸媽說一聲,我在紐約還有一個案子要出庭,預定搭下午的飛機離開巴黎,大概再過兩個星期才會到家……」
幣斷電話之後,楷敘抬起手表看了下時間,心里想著恐怕沒時間吃午餐了,等他處理完公事就得直接趕去機場,而現在他還想去找一個相框。
走出公用電話亭,那名街頭藝人已經走了,他把那一塊錢法郎放進口袋里,一抬眼,幾步之遙的那塊寫有中法文的招牌吸引住他的目光,于是他決定去踫踫運氣。
走進藝品店,穿著紅旗袍的女店員立刻含笑走向他,「你是中國人嗎?會不會講中文?」
「當然會,我想找個相框……」
女店員熱心地帶領他走向陳列架,用標準的京片子說道︰「你很幸運!只剩最後一個了,五分鐘之前一位女孩買走了一個,說要送張照片給爸媽留在身邊,因為她即將有遠行……」
楷敘打開公事包取出那張放大的照片,喃喃說道︰「就不知道大小合不合?」
女店員才看了照片一眼,整個人便呆愣住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剛才買相框的女孩就是這張照片上的人!」
一時之間,楷敘也呆愣住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美國舊金山在中國城的一家速食店里,唐楷敘剛吃完午餐,眼前攤著一份中文報紙,他掏出筆來,在密密麻麻的方塊字裹畫著圓圈。
這是他最近剛養成的看報習慣,即使英文報紙他也是找著字母畫圖。他在紐約剛打贏一場闢司,只是沒想到時間竟拖了快一個月,在回夏威夷的途中,他必須在舊金山轉機,因而干脆在這裹滯留一天拜訪幾個老朋友。
他很難得有這種忙裹偷閑的機會,就順便到中國城來買些禮物回去送給家人。
速食店裹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觀光客,楷敘獨佔一張兩人對坐的小桌,他把中文報紙上圈好的幾個字又看了一遍,圓圈沒有次序地散落半個版面的各個角落,如果一一按照次序念起來,那將會是︰瓊蘭我好想念你!
那個「瓊」字並不好找,他是從報導股票市場的新聞裹找到「道瓊加權指數」的「瓊」字,至于「蘭」字則是來自「蘭花的盛情,泰國航空帶您邀游四海」的廣告中。
蘭花的盛情?多麼優雅的中國文字,然而宛若深谷幽蘭的瓊蘭,她現在又邀游到哪一個國度?要到何年何月何日兩人才又可以見面?
帶著一顆多愁善感的心,楷敘提起公事包離去時,並沒有把桌上的那一份中文報紙帶走……綁著馬尾的瓊蘭和剪了個短發的蜜雪兒兩人背著背包,從點餐台上買好了漢堡、薯條和可樂,轉身尋找著空位。
「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沒想到這家速食店賣得比洛杉磯還貴!咦,瓊蘭,你是看到鬼了是不是?」蜜雪兒咕噥道。
瓊蘭怔忡了一會兒,繼而兀自搖頭苦笑地說︰「我還以為我看見一個認識的朋友「在哪裹?師不帥?」
「從側門走出去了啦!天哪!你這只花痴小貓咪,這一個月來,我們搭著灰狗巴士從芝加哥到邁阿密,從紐約到舊金山,一路上要不是我看住你,你不知道已經勾引幾打美國健美先生了。」
蜜雪兒眨了眨畫著濃濃眼線、戴假睫毛的大眼,裝得很無辜地笑道︰「沒辦法嘛!
貓咪是天生好奇的,喵鳴!」
「請你別再學貓叫好不好?要不然我老是聯想起在義大利範氏古堡時,隔壁那個喜歡騎馬耍皮鞭的貓女人!噯,快!那邊有座位……」
兩人一起沖到小空桌前,蜜雪兒把背包往地上一丟,正打算將桌上那份報紙丟掉,「這是什麼外星文字?英文都已經讓我夠頭痛了……」她不耐地嘀咕著。
「欸──別丟!讓我看看。」
「瓊蘭,你不覺得你的背包越來越重了嗎?這一路上你到處撿紀念品!」
兩人同時落座,蜜雪兒馬上大快朵頤起來,瓊蘭看了那畫著小圈圈的中文報紙一會兒,然後插進背包的一個大口袋里,同時若有所思地喃道︰「也許有一天,我可以請會講中文的朋友替我解釋那些被圈起來的字代表什麼意思……」
蜜雪兒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滿嘴薯條地啐道︰「你認識會講中文的朋友就那麼一個當律師的提摩西!老天爺,你現在這麼後悔又這麼想念他,那當初你怎麼不留地址、電話給人家?」
瓊蘭斂了斂神色,硬著頭皮回道︰「誰說的?艾格的女朋友也會講中文啊!」
「你看你!又故意轉移話題!」
「蜜雪兒,饒了我吧……」瓊蘭表情復雜地哀求。
蜜雪兒卻又嘰哩呱啦地追問︰「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老是作那個怪夢!嘿,告訴我嘛,我跟你求了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說嘛,嚇不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