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是不是又在作夢了?!」瓊蘭顫抖著手接過楷敘手中的那一塊法郎,她激動得口齒不清、語無倫次。
「瓊蘭?!瓊蘭……」
楷敘疑惑地凝視她,她抬起眼來,眼中條地蒙上了一層淚霧。
「那個公用電話裹的余額是我沒打完留下的,還有……信不信由你,那一天我剛去銀行換旅行支票,身上就只有這麼一個一塊法郎,我心想︰反正我就要離開巴黎了,所以很大方地把一塊法郎丟進那個年輕藝人的零箱里;沒想到他竟然……」
「又轉手送給了我,而這……這本來是你給他的?!」
兩人這時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是楷敘立刻忘情地伸手握住了瓊蘭冰冷的小手,也握住了那一枚兩人都曾經擁有過的一塊法郎。
「有緣千里……」良久,他一陣鼻酸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也許這就像你們中國人所說的,一切事情的發生都在冥冥之中受到命運之神的安排。」瓊蘭仍然無法相信這一切,半晌,她才想起什麼似地又驚聲問道︰「那這份中文報紙……你剛才說……」
「沒錯!這份報紙是我買的。那天中午我就在那家速食店吃午餐,吃完之後便開始在報紙上找字畫圈圈。」
「那這些字的意思……」
楷敘不假思索地指向分散在各處的方塊字,喃喃念道︰「瓊,蘭,我,好,想,念,你!」
「你?!」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在這家旅館里找個懂中文的人再翻譯一次。」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你……沒想到我的法文名子也可以翻譯成中文。」
「喂,你又牛頭不對馬嘴、文不對題了。」
「噯,我知道!提摩西,你不覺得這所有的事情都很奇怪嗎?」瓊蘭一臉若有所思。
楷敘則充滿熱情、興奮萬分地叫道︰「是有些奇怪,但是有緣千里呀!繞了一大圈,我們又找到彼此了!」
「找到彼此?!」瓊蘭重復著楷敘的話。
楷敘深情地緊緊握住她的手,逕自說著︰「你帶著我看過的報紙,而我則帶著你的一塊法郎,兩個人甚至還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相框。噢,瓊蘭,我們擦身而過太多次了,這一次我絕對不再讓你從我眼前消失。」
楷敘說得感人肺腑,瓊蘭卻忍不住升起一份深深的內疚。在這麼多匪夷所思的巧合里,她還有一個不太好的巧合並沒有說出來。
「提摩西,也許我應該告訴你一件事……」
楷敘會錯意了,顯得心神不寧、萬分恐懼,「噢,不!請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已經名花有主,有了私訂終身的男朋友。」
「你是干律師的,還是寫小說的?想像力這麼豐富?!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呃,沒有是吧?沒有就好!那你要告訴我什麼事?」
瓊蘭輕輕地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她內疚地低下頭來,掙扎了半天才困難地說出︰「我必須向你坦白,當初我並不是要來大溪地,而是要去夏威夷,但因為我想避開去找你的沖動,還有……還有我一直作著一個怪夢……」接著,瓊蘭把那個怪夢一五一十地告訴楷敘。
楷敘一直安靜地听到最後,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慶幸地說︰「幸好這個怪夢讓你來到大溪地,如果你去了夏威夷,那我們又要擦身而過了。」
「提摩西,那場敝夢,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瓊蘭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不!我不擔心,而且我也不迷信!瓊蘭,現在我們又見面了,命運之神讓我們繞了一大圈之後再踫在一起,我還擔心什麼?我應該高興才對呀!」
她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有這種反應∣∣既不擔心也不當作一回事,只是一心一意高興著兩人的重逢。
她也應該高興才對呀?!但是她無法放下心中的那塊巨石,她一直有著一種直覺︰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在楷敘的身上,而這次,她說什麼也不願意丟下他逕自離去……
第四章
當天晚上,瓊蘭便和蜜雪兒打了個商量,兩人決定在大溪地多停留個三個星期,而蜜雪兒只有高興的份,畢竟她實在是太喜愛大溪地世外桃源般的風土民情了!
這一天早晨,瓊蘭接受了楷敘的邀約,決定去杜家的「黃金城」拜見一下杜老爺,並打算在楷敘的導游之下,去參觀那一座杜老爺拚命蓋、而大溪地政府想盡辦法拆除的金字塔。
婉拒了楷敘想前來接送的提議,瓊蘭自己搭上計程車前往杜氏小莊。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里,車子越走越偏僻,樹林也越來越茂密,而那位計程車司機又一路上不吭一聲,老是以一種詭譎怪異的眼光從照後鏡里偷瞄著瓊蘭。
瓊蘭坐在後座,一顆心七上八下,一雙手老是按在車門把手上,深怕那個司機突然來個偷襲,那她也好準備隨時跳車喊救命!
好不容易在小山路的前方,她遠遠地看見正引頸翹盼的楷敘身影,瓊蘭如釋重負地向司機說道︰「就在前面那里停車,我朋友在等我了。」
「我知道。」司機似乎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了一聲,車子在一道巨型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楷敘喜出望外地跑過來付車資給司機。
臨下車之前,瓊蘭實在忍不住好奇,于是在有楷敘壯膽的情況下,她很不客氣地問那個司機︰「呃,請問一下,剛才一路上你老是盯著我,是不是想非禮呀?」
「非禮?!噢,我怕你還來不及哩!」司機哇哇大叫起來。
「怕我?為什麼?我臉上又沒有長膿包或是青春痘。」
司機一臉怕怕地說︰「小姐,我看你滿正常的,干嘛來黃金城這種鬼地方?難道你不知道住在這里面的那個中國怪老不但晚上睡棺材、人沒死就替自己蓋墳墓,而且听說他已經幾百歲了,還會玩巫毒法術嗎?」
越說越離譜,八成是島上居民以訛傳訛,再加上土著本來就很迷信,杜老爺才會被形容得如此可怕。瓊蘭只是忍住笑,柔聲說道︰「謝謝你的忠告,要不是我今天把「掃把」放在旅館里,也不必搭這麼慢吞吞的計程車。」
瓊蘭故意嚇人地這麼一說,人才下了車,連車門都還沒關上,那名司機便猛踩油門加速揚長而去,瓊蘭忍不住炳哈大笑起來。
楷敘愣愣地看著她問,「你跟那個司機在聊什麼?我剛才好像听到什麼掃把?!」
「巫婆的交通工具啦!唉,算是報了一箭之仇,要不是你在門口等我的話,我剛才還擔心那個司機會把我載去荒郊野外,來個先奸後殺。」
「先奸……噢,瓊蘭!」楷敘差點笑出淚來,半晌才喘著氣說︰「你大可放一百個心!難道你不知道大溪地是全世界犯罪率最低的國家之一?!」
瓊蘭聳了下肩,頑皮地朝他眨眨眼,「我看可能跟法律沒有關系,而是當地土著太迷信了,也難怪你這位大律師被請來這里只為了幫客戶擬一張遺囑,而不是接什麼謀殺之類的案子。」
「迷信倒是真的,當地人多半不喜歡來這附近。」楷敘舉起的手作投降狀,一臉苦笑地說。
「不喜歡來這附近?那麼杜氏山莊的大門口干嘛還立了兩座崗哨?」瓊蘭無法不去注意到門口戒備森嚴的安全人員。
楷敘這下子倒被問住了,愣了片刻才說︰「我倒沒有特別去注意這一點,因為我家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