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妃,奴婢們實在……實在已經盡力了,可三少爺還是……」兩名侍女跪在地上嗚咽的請罪。
「奴婢們無能,請王爺王妃降罪。」
信陽王夫妻相視一眼,自從小兒子受傷,壞脾氣是一日盛過一日,打跑了多少奴才早就數不清了。
「起來吧!這事兒不怪你們,下去梳洗,休息兩天再去找薛嬤嬤安排新差事,這個月的月俸加一兩,算是給你們壓驚。」信陽王妃仁慈的說。
「謝王妃。」兩名侍女感激涕零,本以為一頓杖責是免不了的,幸好她們遇到的是仁慈善良的王妃,不僅躲過一劫,還得了賞賜,更讓她們開心的是不用再伺候那殘廢、脾氣暴躁的三少爺。
信陽王沉著臉看著,好一會兒揮手遣退左右。
「王爺?」信陽王妃疑惑地看著丈夫。
「你也回去吧!以後楷兒這里我來安排,別再讓那些沒眼色的奴才來這里打擾楷兒休養。」信陽王冷漠的說。
「王爺,您怎麼……」信陽王妃表情微微一僵,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王爺,楷兒也是我的兒子,如今他變成這樣我也心疼,至少好好安撫那些受害的人,免得他們到外面亂傳什麼話,對楷兒不利,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
「伺候主子是她們的本分,什麼叫受害人?楷兒把他們怎麼了?傷了殘了還是死了?」信陽王冷酷的看著王妃。「你這麼仁慈善良,怎麼不去安撫那些被你女兒動不動就用刑致殘致死的人?怎麼不去給那些被李仁、李義凌虐致殘的女人壓驚?他們的院子里哪天不抬出一兩具尸體?你怎麼不去發揮你的仁慈善良,不去替他們收拾爛攤子?」
「王爺……」信陽王妃臉色慘白,哀戚的望著信陽王。「您還不懂為什麼嗎?妾身為楷兒做了這麼多,不就是不希望落人話柄,說妾身不慈,沒有善待……」
「別說了,回去。」信陽王沉聲打斷她。
信陽王妃垂下眼瞼,攏在袖里的雙手握了握拳,才柔順的行禮離開。
「哼!」信陽王冷哼一聲,舉步踏進小兒子的房門。一個物體迎面而來,他一側頭,那東西掃過他耳側直射出門,摔在地上碎了。
若他沒看錯,那是一只痰盂。
「楷兒。」信陽王很無奈的喊。
「原來是父王您啊!請恕孩兒行動不便,無法給您行禮。」李楷靠躺在床上,俊逸的臉上神情頹然,帶了點自厭,但更多的是憤恨。
他當然恨!
再過一個月,他滿十八歲就要接下飛鷹閣閣主之位,此時正是意氣風發,準備大展身手之際,結果呢?
他的親大哥拉攏他不成,竟然和太子聯合設計謀害于他,雖然他早有準備,憑他的武功,他大哥的伎倆斷是無法傷害到他,萬萬沒料到太子竟有後手,以至于他措手不及,傷勢比預計的還要嚴重,雖搶回一命,雙腿卻從此不良于行,被大夫宣布不可能痊愈。
就連飛鷹閣里名滿江湖的神醫裴林也搖頭,要令他重新站起來,他僅有二到三成的把握,且只能短時間站立,勉強行走。
一瞬間,他從高處跌落谷底,這是他人生首次遭遇如此大的打擊,幾乎毀了他。
面對未來注定的殘疾人生,他感到絕望,向來是天之驕子的他怎麼受得了那些表面恭敬,卻在態度上已經開始怠慢的該死奴才,所以來一個他轟一個,脾氣前所未有的爆烈,幾次過後,幾乎沒有人敢接近他,除非萬不得已。
「裴神醫也沒辦法嗎?」信陽王在床邊坐下,看著最愛的兒子變成這樣,他心里滿是心痛和愧疚,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傷害愛子的凶手碎尸萬段,但是他不能,因為一個是太子爺,一個卻是他的大兒子,信陽王府世子李仁,這兩人目前他動不了,也不能動。
李楷又何嘗不知道父王心中的愧疚和不得已,于是壓下心里的憤恨,也怪自己太過自負。
「裴林說他只有二到三成的把握能讓我重新站起來,不過……也只是勉強行走幾步罷了。」
「那……軒轅怎麼說?」信陽王抱著一絲希望問。
「師父……」李楷談到師父,心情才平靜下來。「師父說飛鷹閣就等著我接手,他會暫時幫我頂著……
說得好像我的腿還有希望似的,飛鷹閣怎麼可以有個殘廢的閣主。」
「楷兒……」信陽王紅了眼,滿臉沉痛。這是他最愛的兒子,放在心尖上的兒子啊!
「父王,孩兒理解。」李楷見父王這樣,心里也有不忍。父王對他的心,他怎會不知,處在這地位,總是有太多的迫于情勢,太多的不得已。
「以後你這兒的人,就由你自己安排,父王不會再讓那些沒眼色的賤僕再來糟蹋你。」
「母妃那邊……」李楷垂下眼,低聲問道。
「那邊我會吩咐下去,往後如果她再派人過來,你想玩玩解悶就留下來,若看不順眼直接打殺了出去也沒關系,有父王幫你兜著,父王還要治他們抗命之罪,敢來一個,父王就將他們全家打發到最北的苦寒之地挖礦,我看她有多少人可以折損!」王妃會派來的人大多是她的心月復,都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王府里。
「父王,做得這麼明顯行嗎?」只差直接撕破臉了。
「楷兒,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兒子,他們把你害成這樣,礙于情勢,我不能馬上替你報仇,心里已經很難過了,就讓父王解解氣,諒他們也不敢撕破臉。」
所以上層的人斗法,遭殃的就是下面的人。李楷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以後荷園的侍衛我會從飛鷹閣里調人過來,王府的侍衛就請父王幫孩兒調走,外圍的下人就用父王的人,至于湖心島、香荷水榭的侍衛和貼身侍從,我也會讓飛鷹閣挑人過來。」
「可是你的身分……」信陽王憂心地問。
「既是派到我身邊的人,忠心是最基本的條件,就算知道了我的身分也不會多話,父王放心。」
「既然如此,就依你吧!」信陽王嘆息。「你休息,父王回去了。」
信陽王離去之後,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李楷垂著眼睫靜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緩緩抬眼,語調淡漠,「還要看多久?」
四道身影同時一閃而出。「少主。」
「你們倒是來得齊。」李楷撥了撥一綹貼在面上的發。「方才我說的話都听見了?」
「是,都听見了。」
「那麼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這個少主也不知道還能做多久,不過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既然我還是你們的少主,你們還是屬于我的後備鷹主,那麼就照我說的去做。」
飛鷹閣是個神秘又強大的組織,歷來閣主的身分都很神秘。在閣主之下,設有四位鷹主,各司其職,分別是負責情報收集的鷹訊、統領暗衛的鷹影、為飛鷹閣人員治病療傷的鷹醫、以及負責經商賺錢的鷹商。
四位鷹主和閣主同進退,所以眼前這四個人,就是下一任的鷹主——如果他順利接任閣主的話,不過眼下看來……
李楷不自覺的模了模腿,傷還沒好,卻是不怎麼疼了,這並非好事。
「少主的腿疼了?」裴林見狀上前,替李楷做檢查,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抹凝重。他是下任鷹醫的鷹主,打小苞在現任鷹醫鷹主身邊學醫,天資聰穎,十八歲便已成江湖人人知曉的神醫,什麼疑難病癥、難解的奇毒,對他來說易如反掌,李楷的斷骨要治好很簡單,難就難在于沒有什麼藥能復元損傷的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