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臉色倏地刷白。「父皇,這萬萬不行!」
「有何不行?殺了鳳凌王,什麼問題都解決了!」話落,李爾便持劍攻擊李弼。
舒雪尹瞠目結舌的看著突發的景況,可下一瞬間,就見李弼迅速抽出他腰間的折扇,刷的一聲揚開。
「平德皇親筆真跡在此,見此真跡如見先皇,還不跪下!」他以烏黑折扇擋在自己面前。
李爾聞言,硬生生地收回長劍,直瞪著扇面上精縷的字跡,一字一頓地念出。
「見扇如朕親臨,怒犯雪尹者,殺無赦!」念至最後,他連退數步,因那龍飛鳳舞的蒼勁字體,他比誰都肯定是平德皇李雋的親筆字跡翻雕的,再見底下的開朝玉璽落款,他立刻掀袍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弼總算暗松口氣。他初見上頭字體,還沒太大把握,如今拿出來,不過是想要賭賭看罷了,想不到他的猜測無誤。
當初,他覺得上頭的字頗怪,總覺得時間有異,但這扇子倒也巧,剛好踫上一個對平德皇恭敬有加的李爾,才能起這麼大的作用,是用在別人身上,怕是一點用處皆無。
他可以擄走雪尹,殺出一條血路,但為了她,他寧可挑選包踏實而安全的路走。
「你怎麼會有這把扇子?」李爾啞聲問,既憤恨又欣喜。
「這是雪尹送給臣的定情物。」
定情物?舒雪尹慢慢回神,看向撒謊都不臉紅的男人。這是定情物?根本就是他土匪硬搶的好不好,不過,她現在終于明白他為何不還她扇子了。
原來扇面寫是那些字啊……可外公上哪去拿到平德皇的真跡?難怪外公老要她隨身攜帶扇子,還真的是派上用場了。
「女皇給的定情物?」李爾狀似喃喃自語,好一會才抬眼。「我殺不了你,但你也別想帶走女皇。」
「上頭寫了「怒犯雪尹者,殺無赦」。太上皇想死嗎?「
「我是迎女皇回朝,何來怒犯之說?」
「臣若是硬要帶她走,太上皇又能如何?」李弼要笑不笑地道。
「殿前軍!」李爾驀地大吼。
殿前軍隨即整隊入殿,「好好保護皇上,並給我拿下鳳凌王!不得傷他!」李爾惱聲低咆,「傳令,皇城二十二衛指揮戍衛,全都給我進駐雀上宮!」
「父皇!」李劭想要阻止,可惜在父親面前,他這個年輕皇帝起不了太大作用。
「退下!」
于是只能眼睜睜看著殿前軍緩緩朝好友和舒雪尹靠攏。
李弼沉聲說︰「雪尹,別離開本王身邊。」他抽起腰間佩劍,利刃在燭光爍爍的殿上,冷綻青光。
「好。」舒雪尹看著將他倆團繞的殿前軍,緊張得連手心都發汗,直貼在他的身側,不敢胡亂動彈,就怕變成他的負擔。
「再不退開,別怪本王無情。」面對下屬,他目色寒冽,不念私情。
「王爺,屬下只是奉命行──」
殿前軍指揮話未完,只見李弼反手一挑,眨眼間他已倒地不起,血緩緩地從他身下滲出,教舒雪尹瞠圓了眼。
殿前軍不禁停下動作,一雙雙眼直睇著他。這支軍隊里,有不少人曾跟隨李弼南征北討,親眼見識過他是如何以鬼將姿態如入無人之地,摘下敵將首級,是故無人敢再輕舉妄動。
李弼目色冷絕,單臂將舒雪尹提起,緩步向前,殿前軍一退再退,李爾和李劭緊跟在後。
驀地,沒有防備之地,他的腳下一股刺痛,他垂眼探去,竟是混在殿前軍中的穆喀爾,執起彎月刀劃過他的腳踝。
「去死吧!」她獰笑。
他高大的身形微晃了下,一腳將她踢開。
「王爺!」舒雪尹緊抱著他的頸項,焦急的想查看著他的腳傷。
「不礙事,閉上眼。」他沉喃道,目色如魅,一個快步,一腳踩在貴妃頸項上頭,用力踩碎,暴厲而無情地抬眼環視眾人,四周立時響起抽氣聲。
他繼續向前,殿前軍隨即潰散,無人敢攔阻。
「一群飯桶!」李爾快步追出殿,李劭冷冽地看了眼已了無氣息的貴妃,頭也不回地跟上。
出了雀上宮,李弼不朝前廷走,反倒是拐向東行,然而速度卻漸漸緩慢了下來。
「王爺,你是不是腳很痛?」舒雪尹擔憂問著,李弼緊抿著嘴沒有回答,她輕扯他。「王爺,你放下我吧。」
他怒目瞪她。
「我不知道為什麼太上皇一直要我當女皇,但沒關系啊,我留下來慢慢跟他講道理,總是會有說通的一天,你不要擔心我。」早知道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打他進雀上宮,她就該阻止這一切。
「那老家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哼了聲,他腳步不停。
隱約感覺到李弼對太上皇的不滿,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王爺,你放下我,讓我好好跟他說,要不然你這個樣子,不是有罪嗎?」
方才在雀上宮時,她就明顯發現太上皇勢在必行的決絕,誰敢阻擋他便會要了誰的命似的。
「你不跟本王走,難不成你真要留下當女皇,真要和李劭在一塊?!」他低吼著,明顯氣喘吁吁。
舒雪尹這才發現他渾身大汗,臉色異樣蒼白。
「王爺,你──」她看向他的腳,驀然發現點濺在地的血竟是黑的。「王爺,你的傷口有毒!」
「本王知道。」就是知道才要趕緊離開宮中。
「可是如果你跑愈快,毒也會跟著跑愈快的。」她開始掙扎,可惜他的臂彎如鐵。「王爺,我跟你走,我慢慢跑,你放下我吧。」
他充耳未聞,然而才跑過一道垂花拱門,他突地听見一陣風聲破空而來,想也不想地朝前疾飛,瞬地箭翎如雨落下,劃過他的衣袍。
「啊──」舒雪尹嚇得放聲尖叫。
李弼只分神看了她一眼,一陣烈風便又急至,來不及閃避,他頂多只能翻過身子,眨眼間,箭翎已經扎入他的右肩上。
「王爺!」
「不礙事!」李弼悶聲哼了聲,蹬步躍起,數道身影自兩旁殿檐落下,追逐著他們。
體內的毒沿著血液逆蝕而上,李弼面色鐵黑,目光卻依舊似雪冰冷。
幾道身影奔至眼前,他持劍反擊,反挑側提,全都不留活口。
他的臉上身上皆濺著血,殺得更野,一個回身,劍身隱沒在來都胸口,他一腳踹開,疲憊地踉蹌數下,以劍拄地才穩住身形。
「王爺……」舒雪尹早已經淚流滿面,小手不斷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沒事。」他氣息已亂,卻力持平穩不讓她發現。
她抽噎地看著他。「上官家的詛咒一點都不準!哪來的孤老,根本就是我拖累你!」
聞言,李弼唇角微勾。「這听來,還不賴。」
他閉了閉眼,想調勻氣息,卻發現毒性已侵蝕到底,眼前一片花白,敞的路在他眼前變得歪斜扭曲,他瞇緊黑眸,想要確認身在何處,卻力不從心,甚至連要站直身子都要費盡所有氣力。
舒雪尹的身子緩緩滑落,她連忙從他身上跳下,緊緊將他抱住。
「王爺,你要趕快就醫!」他的臉色愈來愈黑,渾身發著高燒,顯示其毒劇烈,說不定會要人命的!
「不成。」他用力閉了閉眼,咬牙強迫自己站直身子。「繼續走。」
怎麼走?他連站都站不穩了!
「王爺,後頭沒有追兵了,我們先找一處躲起來好不好?」她左看右看,瞧見一處花園。「王爺,那里有一片花園,我們到花叢後躲一下好不好?」
李弼瞇眼看去,眼角余瞥見一銳閃過,他不假思索地將她推開,尖銳的痛楚立即從肌膚狠絕穿透,在他體內狠狠爆開,教他瞠圓了赤紅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