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情更濃 第11頁

季慕飛也清清喉嚨,故作輕快的抓住小妍的手,「季叔叔跟你打勾勾蓋章,一定不會忘了你這個美麗又可愛的小天使!」

小妍轉動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楮,天真稚女敕的表情十分惹人憐愛,她眨了一下眼瞼,把臉藏在孫如瑋的胸懷中,又回復了她一貫的沉靜及默然。

離開了德恩育幼院,丘斐容也維持著她的沉靜和默然。

季慕飛看了她那微蹙著眉尖,而顯得若有所思的容顏一眼,「距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有兩個鐘頭多,要不要我家咖啡廳坐坐?」

對于季慕飛的提議,一向很少投反對票的丘斐容,又再次听任了季慕飛的安排,和他儷影雙雙的坐進了士林一家布置得十分原始而粗擴的咖啡屋。

這家名叫「山頂洞人」的咖啡屋,室內的擺設十分名符其實,完全以木頭和石頭為主,連menu都是用竹子編成的。

季慕飛和丘斐容坐在靠牆的卡座上,在竹燈籠的照射下,各點了一杯藍山咖啡和玫瑰花茶。

「你從育幼院出來以後,就一直怪怪的,該不會……」季慕飛半帶玩笑的打趣道︰「你也被小妍感染了自閉癥,陷于神游太虛,自得其「愁」的癥候群中?」

丘斐容輕睨了他一眼,「別亂用字眼,我只不過是……有一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懷罷了。」

「怎麼說?」季慕飛舀了一點的冰糖放進咖啡杯中,輕輕攪拌著,並倒了些許女乃精中和了一下。

丘斐容露出了一抹含蓄而泛著輕愁的微笑,「我覺得我們的力量和愛心對那群孩子而言,實在是太單薄了,偶一為之的探望、關懷,就像聖誕老公公一樣,只能發揮微量的光芒,卻暖不透他們長久渴慕親情的心。」她低愴的牽動唇角,臉上的神情更加幽沉凝重了,「再加上經費、人力的限制,每個小朋友能得到的照顧實在是寥寥無幾,何況是像小妍那樣特殊的孩子,更是需要大人們無時無刻的關懷和照顧的,也許……」她低眉斂眼的輕咬著唇,「我應該結婚,這樣,我便具備了申請領養小妍的資格……」

季慕飛的心驚跳了一下,「你的意思……你想答應江德風的求婚?」他的聲音除了尖銳,更隱含了一份怪異難解的緊繃。

「你怎麼會知道江德風向我求婚的事?」丘斐容有些錯愕,跟著又露出了恍然的笑容。「一定是聖人告訴你的,對不對?」

「你會答應他嗎?」季慕飛不答反問,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聚在丘斐容那張在昏蒙的燈光輝映下,顯得更縴柔而雅致的容顏上,「會嗎?」

他那專注而執拗逼人的態度讓丘斐容芳心一凜,渾身掠過了一陣舒軟朦朦的醉意,一陣酸楚甜蜜的輕顫,害她不得不垂下濃密的睫毛,隱藏住自己那份半怯半喜,欲迎還拒的微妙倩懷。

「我雖然很想領養小妍,但,我不會為了這個理由而率然決定了自己的一生。」她幽幽然的說道。

季慕飛輕吁了一口氣,「這麼說……你並不愛那個……」他酸溜溜的聳聳鼻子,放任自己痛快的出言不遜,「見鬼的江德風!」

「小季!留點口德,江德風他又沒得罪你!」丘斐容淺笑盈盈地數落道。

「誰說沒有?」季慕飛揚揚濃眉,不暇思索的掀嘴應道︰「他敢色膽包天的向你求婚,便是大大的得罪了我!」

丘斐容的臉微微發燙了,而她的心再度被季慕飛似假還真的話弄得紛擾如麻又醉意醺然。「小季,你別鬧了,好不好?」

心情其實很忐忑的季慕飛,暗暗吸了一口氣,決定掌握這難得的機會向丘斐容——呃……表白遲來的心意。

他輕啜了一口咖啡「壯膽」,然後,試著以一種不慍不火的態度為他的感情宣言拉開序幕。

「斐容,呃……其實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他望著丘斐容那看不出任何反應的沉靜表情,不由夸張的干笑了一下,試圖平復緊張無措的情緒,「真的,如假包換,如果……你……」他結結巴巴得像個瞥扭又遜到極點的二楞子,一點都不像個風流惆儻,迷人促狹的大眾情人。

丘斐容被他那期期文艾的窘相弄得有些啼笑皆非,「小季,你到底想說什麼?怎麼吞吞吐吐,都不像原來的你了。」

季慕飛暗自磨牙,咒罵了自己一聲,笨蛋,你不是自詡美女鑒賞家嗎?你那舌粲蓮花的本事到哪里去了;對方可是你熟悉不過的紅顏知己耶!你怎麼反倒忸忸怩怩,里足不前,像個笨拙生澀、初嘗情果的楞小子。

他又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壯膽」,清清喉嚨,在萬馬奔騰的思潮翻轉中,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向丘斐容求婚︰

「斐容,如果你真想領養小妍,我願意幫忙你,也就是說……」他遲疑的頓了頓,「你可以嫁給我,我們一塊來收養小妍,讓她重享家庭的溫暖。」

丘斐容悄悄掩藏住那份失落而感傷的愁緒,老天,她是幻想過,冀望過,有一天小季能在尋尋覓覓、馬不停蹄的獵艷游戲中,停下他那漫游無忌的步履,正視到她的存在,她對他那份埋藏在平靜友誼背後的摯情真愛。

今天她終于等到了,但卻是在一份令她感到酸澀、落寞而荒唐悲哀的理由下。

真是這樣的話,她嫁給江德風和嫁給小季又有什麼不同的差別呢?

丘斐容在心底發出一絲黯然神傷的苦笑,為自己的悵惘失落和執迷不悔……

但,她仍溫文爾雅的對季慕飛逸出了一絲恬靜的微笑。

「小季,謝謝你的慷慨和仗義相助,我想,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婚姻是必須以愛情為基礎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生活在一樁勉強而貌合神離的婚姻中,是多麼大的苦雞和煎熬。」

季慕飛知道自己搞砸了,他不勝懊惱咬緊了牙根,急著提出強而有力的辯證。

「斐容,我們婚姻不會有那種勢如冰炭,或相敬如賓的面貌,因為,我們是有感情而且相知深甚的好朋友……」

是啊!丘斐容心中的淒楚和悒郁更深了,「是,我們的確是相知相惜的好朋友,但,這卻不是愛情。」

「這是,而且比一般的愛情更篤實、更自然!」季慕飛低沉有力的說道,又在心中堅定的重復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做錯,沒有把友情和愛情混為一談。

只可惜,紛擾無緒而干愁萬縷的丘斐容,卻無法感受到季慕飛那戰戰兢兢的柔情,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個蕩揪秋千蕩得好累、好無助、好淒迷的孩子,只想偷偷找個喘息的空間發泄自己的愁苦。

「小季,你不要太快下斷語,你應該為自己預留個台階,免得你清醒之後,後悔都來不及,」她強顏歡笑的提醒他。

季慕飛的眼神一點,「斐容,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丘斐容的心又再度掠過一陣震顫,「不,我只是……不相信自己能帶著不確定的心嫁給你……」她神色清冷而飄忽的苦笑了一下,並飛快的抬手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季慕飛。

「別說了,小季,我們都應該好好想一下,給彼此一個轉圜的空間,我不希望自己後悔,更不希望你後悔!」

「斐容……」季慕飛心中充滿了復雜而難言的挫敗感。

「別說了……」丘斐容輕聲請求著,她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看著她那柔弱而不勝愁苦的模樣,心情同樣陰郁而低落的季慕飛只好輕吐了一口悶氣,在萬般糾葛而無奈的心境沖擊中,送丘斐容離開了「山頂洞人」,邁上了無言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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