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情更濃 第33頁

然而,當她在項懷安的陪伴下,驅車來到四維路,來到季慕飛緊閉的門扉前,她的心又莫名地抽緊了,好象沉落在一條冰冷而灑滿愁苦的冰河中,有著不勝寒顫的掙扎和淒惶。

「要不要我陪你進去?」項懷安不忍見她那樣辛苦的和自己的感情煎熬作戰,更不忍目睹著她那盛滿哀愁的一對黑眸,雖然,她的左眼已經瞎了,但,那似秋水含煙、愁霧蒙蒙的眼瞳,卻比任何女人晶瑩剔透的美目,更讓人震懾心折,充滿了一股怛惻而近乎痛憐的柔情。

丘斐容淒愴地搖頭低嘆,「不,你進去只會讓事情更復雜,你還是列車內等我吧!無論如何,我都會……」她強忍著胸腔內那股頑強而尖銳的痛楚,兀自振作的牽動唇角,擠出一絲贏弱而可憐兮兮的微笑,「演好我的角色,讓小季他……對我死心,並甘心接受我所能給予的友誼。」

項懷安面色沉凝地拍拍她的肩頭,逸出了悵然的嘆息︰「唉!可憐孤館閉香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斐容,你不覺得你到自己、對小季都太苛求了嗎?你要他在心碎中,強顏歡笑的接受你的友誼,你不覺得這是一項高難度的凌遲嗎?」

痛楚立刻飛進了丘斐容淚光瑩然的眼眶中,「小扁哥,受到凌遲之苦的人,不僅是他,還有我,還有我啊!」她語音模糊的哽咽道。

項懷安的心也跟著絞痛了,「斐容,告訴他真相吧!不要這樣殘忍的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他語音粗嘎的勸道。

「不!我不能,我不能!」丘斐容神色淒迷而固執的連連搖頭,朦朧的淚雨在她的眼眶中狼狽萬狀的盤旋著。

包多的愁意和悲涼攏上了項懷安的心頭,讓他實難自己的發出了一絲悲嘆,「斐容,你是何苦,何苦來哉!」

丘斐容緊閉了一下眼眸,兩顆晶瑩的淚珠順勢滾落,跌碎在衣襟上。「小扁哥,我心意已決,請你不要再勸我了,好嗎?」

項懷安喉結上下蠕動著,掙扎了好一會,他終于艱困的咽下一切便在喉頭的話語,在丘斐容哀傷而出奇頑固的目光堅持下,他頹唐的搖搖頭,邁著無奈的步履,心情沉重的離開了季慕飛的住處。

一等他轉身離去,丘斐容立刻拿出手帕擦拭著臉上殘留的淚痕,重新涂上一層粉紅色的口紅,掩飾著過于蒼白的面頰,然後,她清清干澀的喉嚨,拉直次襬,又深呼吸了一下,帶著壯士斷腕的心情,輕輕按了門鈴。

門鈴持續響了約一分鐘,季慕飛才懶洋洋的來應門。

當他看到站在門外的居然是那個令他心魂俱碎的丘斐容時,他的腿像生根似的,再也無法移動,一雙憔悴而凝滿痛楚的眸光,一直膠著在丘斐容那張靈秀清逸而楚楚動人的臉龐上。

四目凝注,有著說不盡的酸楚纏綿和冷暖糾結……

在這番柔腸百轉的悸動中,丘斐容看似輕松實卻艱難地對季慕飛速出了溫雅的微笑。

「我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季慕飛愴惘無語的微微欠身,讓丘斐容進來,並隨手關上廳門。

兩人各自盤坐在兩張藤制矮沙發內,眼光復雜而深沉地凝睇著彼此,任心頭翻涌著千百種難言而迷離的滋味。

然後,季慕飛在心魂陣陣作痛的糾葛中,打破了沉寂。

「你找我有什麼事?該不是命令我以後不準參加風騷六君子的聚會吧!」

「小季,你何苦說這種話來諷刺我?」丘斐容幽幽然的低嘆道,「我們並不是仇人,而是相識了十年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季慕飛悲涼的笑了一下,「斐容,你果然比我深諳升華的藝術,一下子就從容易受傷的女人,蛻變成鐵石心腸、容易變心的女人!」

「小季,你說這種話來指責我,不覺得有欠公允嗎?」丘斐容略略激動的提出質疑,內心深處卻發出一聲強烈的吶喊︰老天爺,給她力量吧!傍她足夠的力量去抵抗和傷害這個一舉一動都令她痴迷眷戀的陽光男孩吧!望著季慕飛這個令她愛慕了整整十年的大頑童,她心中的痛苦真的沒有任何文字與言語可以形容的。

「公平?」季慕飛沉痛莫名的搖搖頭,黑黝黝的眼眸中燃熾著痛楚和熱情交迭的光芒,「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愛的是我,而你……卻在一夕之間,閃電和別人訂婚?你又置我于何地?你明知道我一直苦等在台灣,望眼欲穿地等你回來,而你卻狠狠地刮了我一個大耳光,把我推落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丘斐容的心又揪痛成一團了,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無視于季慕飛的痛苦和掙扎,硬生生地吞咽下所有脆弱虛軟的反應,字字清晰的加以反駁、加以還擊。

「小季,你有權利指責我變心,指責我移情別戀嗎?不錯,我是曾經愛過你,但,你回應我的是什麼?是一段又一段擦身而過、形同兒戲的風流戀史,當你愛上采晴時,你知道我是在怎樣壓抑委屈的心境下去面對你,面對采晴的嗎?」她搖搖頭,噙著淚,目光如炬地緊盯著他,「好不容易等到采晴終于順利嫁給了阿奇,可是盲目如你,心中依然沒有我,甚至還故意在莫名其妙的求婚之後,帶著方詠婷來刺激我,讓我受到莫大的屈辱和難堪,」她飄忽地笑了,笑聲尖銳而諷刺,「小季,在這種情形下,你還敢理直氣壯地指責我見異思遷,琵琶別抱嗎?」

季慕飛臉色微微泛白了,額頭也冒出了一層冷汗,「斐容,沒想到你對我會有那麼深的誤解,我之所以會帶方詠婷去參加聚會,主要是……」他急切而焦灼地試著解釋當初那份矛盾而忐忑的情懷,「為了試探你的反應,因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的求婚,而我……對你又一直患得患失,充滿了一份近鄉情怯的心結,所以,才會弄巧成拙,害你帶著絕望的心情赴美念書。」

丘斐容听得心弦蕩漾,波濤萬涌,但,她不容許自己心軟,于是,她板著臉,語音平淡的告訴他︰

「小季,不管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因為……」她頓了頓,面無表情的咬緊牙齦說下去,「我對你的感情已經降溫了,降到只能容許我們當好朋友的程度上。」

「你騙我!」季慕飛血氣翻涌的厲聲嚷道︰「你愛的是我,而不是那個見鬼的項懷安!」跟著,他鐵青著臉,大步竄到了她的身旁,用力攫住她的右手,「你手上連一枚戒指都沒有,你還敢昧著良心騙我,說你跟那個姓項的訂了婚?」

丘斐容的心痙攣了一下,但,她卻對滿臉激動的季慕飛綻出了微笑,「小季,我不喜歡戴著珠光寶氣的婚戒,向人招搖炫耀,項懷安他給我的是一枚無價而無形的婚戒,不僅鎖住了我的心,也一並鎖住了我的情,所以……」她再度咬牙對他迸出更加尖銳而無情的話,「我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多余的情來顧忌你了,請你試著體諒我的立場,尊重我的選擇。」

「尊重你的選擇?」季慕飛慘然而自憐地泛出了一抹蒼涼的笑意。「是啊!我是個到處留情的公子,豈能這麼沒有骨氣向你乞討愛情?可是……」他神情悲淒的搖搖頭,笑得出哭還慘淡難看,「你知道嗎?斐容,我這個到處留情的獵艷高手,卻一直傻呼呼的編織著一個美夢,妄想娶你,和惹人愛憐的小妍共同組織一個快樂甜蜜的家庭,生幾個活潑健康的小斐容、小慕飛,陪小妍一塊長大,一塊體認生命的愛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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