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踏進皇後所住的朱雀宮,看見宮內同樣空無一人時,他再也無法要自己保有一線希望。
「難道說……我真錯了?」望著滿室空寂,他恍惚自問。
他預見天命,得知女皇欲登基,所以他要搶先一步殺了女皇,不讓女皇強奪李劭的皇朝,然而……他愈是要殺她,愈是惹惱向來不管事的李弼,所以李弼帶走了李劭,確切地讓李劭卸下皇朝天子之命……
這一連串的變化,竟全是出自于他的手?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只覺得胸口氣悶不已,如鯁在喉。
他逼走了李弼,嚇走了李氏後代,最後卻連他唯一想守護的人也趕走了。
「……就算我為他盤算未來,為他實現一統天下的願望,他還是離開了金雀,還要我繼續為他鎮守江山?!」喃喃自語到最後,化為心碎的泣訴。
李劭沒死,他再確定不過。
布蕾深愛著李劭,若李劭不在,她定會殉葬,然而她只是離開了朱雀宮,李劭的尸體也不翼而飛,在在證明,李弼成功地報復了他!
他明知道他不會棄李劭留下的金雀江山不顧,仍要他痛苦活也得繼續打理皇朝國事,培訓下一個天子……
「李弼,算你狠!」
他努力到頭,只有一場空,李劭狠狠的遠離他,甚至不知道他愛他,永遠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身若游魂地朝外走去,初陽東升,他卻寒冽徹骨。
他一生追尋的赤陽,已經消失不見了。
兩刻鐘後,他下令殺了所有守靈太監,一樣將皇柩移靈,對外放出皇後布蕾痴情殉葬的消息,一並入葬天壇邊的玉陵。
三天後,百官一致推舉頊王登基為帝。
三年後,上官羿輔佐新帝進入軌道,創立金雀另一個太平盛世。
餃月城之外一篇
餃月城,位于皇城版圖最南,臨縱谷而立,隱身在迭翠之中,雖比不上皇城豐庶,但也算是皇朝第二大城,南來北往的貿易必經之都,是少數城都里頭,擁有自治權的一座大城。
「上官弼,我好丑,我快要變成豬了!」
餃月城比照皇城而建,采棋盤式建築,最繁華的一帶,是在城東的秀水胡同,茶樓酒肆林立,馬市亦集中在此。
繁華的街巷里,有幢高聳環抱的鑿石架空式樓閣,近來總傳來軟軟的私語。
「怎麼會?你太瘦了。」帶著妻子來到餃月城後,李弼便回復原姓。
「你瞎了眼了你,我明明就腫得像只豬!不準再喂我了,再喂我吃東西,我就翻臉!」
舒雪尹已經無法再忍受自己踏上神豬之路,決定減肥。
然而她身旁的男人趁她不備時,又喂她一口餡餅,趁她嘴饞,再獻上軟糕一塊,氣得她邊吃邊哇哇叫。
「乖,早點睡。」上官弼摟著她躺上床。「別忘了,我明天還有事要忙。」
他們一行南遷餃月城,在城東寧靜的巷弄里找了一幢大院,一同住下。上官振在兩條巷子外弄了家藥鋪,李劭和布蕾則是如願地在隔壁弄了間畫鋪,而上官弼則是帶著盤纏先在城里買了幾匹馬,在城郊弄了座馬場。
听說他和餃月城主交情甚好,所以城主挺罩他的,馬市的生意也因此相當熱絡,近來還開始發展貿易。
舉凡吃的、穿的、用的,上官弼全都沾,翻手便能賺上一倍不只,黎少秦和公孫燕全都成了他鋪子里的掌櫃,替他打理外,他只負責東指指西點點,就有白花花的銀子滾進來。
舒雪尹微揚起眉。「弼爺,我覺得你愈來愈像個奸商了。」早知道就不跟他說從前從周刊上學來的商業經了。
「是嗎?」他輕笑,大手輕撫上她七個月大的肚子。
「別踫,我現在好丑……」她扁嘴,慶幸古代銅鏡不是很清晰,否則她一定會把所有銅鏡都砸爛再大哭一場。
才七個月,她的肚子卻已經大到行動超不便,躺在床上就像待宰的神豬。
「誰說你丑了?」他俯身隔著衣料,輕吻她圓圓的肚子。
「我覺得自己很丑!我不管,最近我很不舒服,你要早點回家陪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家啦~」每個人都在忙,只有她最閑,可他又不準她出門,很無聊耶。
本來她也想要開個柔道場的﹐可是她有孕在身,大家都不準她亂來。
「好,我一定早點回來。」吻了吻她鼓得漲漲的頰,他愛憐地將她摟進懷里。
「你自己說的。」她勉為其難地接受他的敷衍。
但是幾日下來﹐她發現,他還真的很敷衍!他根本就沒有很早回家,每每回家,她都已經睡死了,而睡醒時總會聞到房里有股甜膩的味道,問過布蕾之後,她才知道那個花娘身上的脂粉味!
太過份了,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大了肚子的,居然趁她懷孕就上花樓,該死了他!
這夜,舒雪尹在房內桌面擺出數件法寶,昏黃燭火把她的粉顏照得很陰深。
上官弼與商賈在花樓里作買賣,正提及如何拆帳,指尖突地痛了下,像是被針扎。
他錯愕地看著手指。
「爺兒,怎麼了?」身旁的花娘挪近他。
他嫌惡地斥開她,正要再開口,膝頭又像是被重物擊中,不禁擰起眉,可還來不及細究,胸口又悶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下他不再猶豫身如迅雷,飛快離開花樓,留下一臉茫然的商賈和花娘。
飛奔回家的路上,他處處發痛,但最嚴重的莫過于心痛。
因為鴛鴦咒,他身上的痛楚定是雪尹受的,難道有人闖進家中?!
他不敢細想,足不點地地飛奔而去,進家門時,遠遠便听見寢房似乎有爭吵,他冷瞳遽怒,破門而入,想也不想地將擋在妻子面前的男人踹開,反身護在她面前,瞪著動手的賊人,卻發現──
「爺,你打仇人嗎?」黎少秦趴在地上,痛到沒力氣起身。
上官弼微愕,再回頭看向妻好,瞧她額頭腫了一塊,立即瞪向黎少秦。「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雪尹動粗?」
「不是我!」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黎少秦大聲喊冤,「我一回來,便看見雪尹像發瘋般拿棍子打自己,我是在阻止她!你不要再打我了,再打我就翻臉──」
上官弼錯愕的回頭看向妻子,果真在她手上看見棍子,桌上還有一件狐裘。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一把搶過木棍。
舒雪尹扁起嘴。「反正,你有花娘就開心了,何必管我怎樣?」
「你在胡扯什麼?」他摟過她,想查看她的傷勢。
她卻將他推開。「你身上好臭,走開。」
上官弼疑惑的聞著袍子,濃膩的胭脂味一入鼻,他便淺淺笑開。
「你還笑?」她扁嘴,一臉泫然欲泣。「人家懷孕你就偷腥,你有沒有天良?說什麼很愛我,結果咧結果咧?」
上官弼有些無奈。打從她懷孕以來,就變得萬分多疑,喜怒無常,一天之內可以瞬間變幻好幾種心情,但他一點都不介意,因為那全是她表現感情的別扭手段。
「雪尹,我是上門作生意,你也知道我對那些花娘怎麼可能起心動念?」他軟聲哄著,「我已經有你,只要你就夠了。」
「哼,灌迷湯。」
「不然這樣好了,到你臨盆之前,我都不外出,這樣好不?」
她水眸驟然發亮。「你說的!」
「當然。」他輕輕將她拉上床。
「可是,生意怎麼辦?」
「交給少秦就好。」
黎少秦被點到名,驀地從地上爬起來,激動的大叫︰「爺兒,你把我一個人當幾個人操,天曉得我根本就不是從商的料,這樣不是在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