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悅的笑聲不時揚起,直到狄雲棲一個箭步,抓住了曲琬蘿的皓腕,兩人一陣掙扎,雙雙翻滾在白雪皚皚的雪地上,笑鬧不休!
「好啊!惡婆娘,你敢突擊夫婿,該罰,」狄雲棲朝她耳根直呵氣,逗得曲琬蘿嬌笑不已,又無處躲藏。「你說,我該怎麼罰你?」說著,又情難自己地啄吻了她的耳垂一下。
「爵爺,我不敢了,你饒了我,讓我起來……」曲琬蘿紅著臉,又笑又咳地討饒著,美麗的烏絲散了一地。
「不行!你得說聲好听的,否則……」狄雲棲故意板著臉恐嚇她,「我們就一輩子躺在雪地上,做對白皚皚的雪女圭女圭!」話猶未了,又忙著用手輕觸她的腰際呵她的癢。
曲琬蘿笑得聲如銀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我說,我說……」她又咳又喘,「宣之,爵爺,叫化哥哥,夫君,棲哥哥,還有——」她輕喘了一下,笑容可掬的望著他,「我最心愛的逍遙侯!」
狄雲棲心中一動,不由斂去滿臉的笑謔,猝然俯下頭堵住那張笑意嫣然的紅唇,在冰冷的雪地上深情地擁吻著。
「宣之,這里是花園,恐有人會看見……」曲琬蘿滿面紅霞地悄聲掙扎道。
狄雲棲瀟月兌的抖開斗篷,輕輕掩蓋在兩人重疊的身軀上,肆若無人地繼續著一波又一波令曲琬蘿臉紅心跳的柔情之吻。
而恰巧經過曲廊,目睹這一幕的老總管狄謙不由看得呆若木雞,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漲得通紅,嘴角卻不禁緩緩地向上彎,彎成一個愉悅的上弧線。
☆
正德四年,春末
狄雲棲為曲琬蘿在北京城近珠市口的街坊上,開了一間極具規模的藥鋪「榮善堂」。
這天下午近西時,當他陪妻子從榮善堂義診回來,剛換過衣裳,正坐在書齋喝茶歇息時,狄謙便蹙著眉頭上前稟告︰
「少爺,有位江湖術士賴在咱們大門外不肯走,他自稱風靈子,說他神機妙算,能未卜先知,硬是要入府替夫人相命,我怎麼趕,他都無動于衷,你看怎麼辦才好?」
狄雲棲放下瓷杯,尚未作任何表示,曲琬蘿已輕輕搖頭,「我不想隨便讓人算命,狄總管,你給他一些碎銀子打發他走吧!」
狄謙還來不及移步,狄雲棲已笑著囑咐他,「狄總管,你請他進來吧,我倒要瞧瞧,他的功力倒底有多高?」
曲琬蘿不便當著狄謙的面,和自己的夫婿唱反調,一等狄謙下去,她便微蹙著新月眉,轉望著笑得有幾分詭譎神秘的狄雲棲,「宣之,我並不想相命,你何必……」
「他這個相命仙不是普通的江湖術士,你若不讓他進來,他會在我們家門口搭篷睡覺的。」狄雲棲懶洋洋地打岔道。
「哈哈……」一陣爽朗的豁然大笑飄進書齋,曲琬蘿嚇了一跳,但見一身材頎長,穿著一襲藏青色道抱,美髯飄飄的中年男子昂首邁了進來,左手還拿著一支書寫著「鐵口直斷、妙不可言」的布幡。
「寧陽侯,你真是我風靈子的知音!」
「好說,好說,」狄雲棲半真半假的揚起劍眉,「誰教閣下的鐵皮功已經煉到刀劍不入,爐火純青的地步!」
那位名叫風靈子的算命仙中不待主人應允,便自作主張地坐在張華麗的紅檜錦椅上,讓佇立一旁的狄謙眉頭深鎖,強忍著如鯁在喉的微慍。
「狄總管,你先下去吧!不必派人來招呼我們,」狄雲棲不徐不疾的吩咐他,
「狄揚如果回府,你叫他直接到書齋來找我。」
狄謙帶著滿懷的狐疑退了下去,臨走前,還不忘用他那對不以為然的眼瞳掃了風靈子好幾眼。
而曲琬蘿卻心細如發地瞧出了端倪。「你……你是唐傲風吧!」
化裝成江湖術士的唐傲風立即捻著胡須大笑,「好,好個目光如電的侯爵夫人,難怪……咱們這麼心如木石的逍老大會被你「電」出了廬山真面目!」他一語雙關的消遣道。
「你這個不入流的江湖術士,今天該不會是專程到我府上來「妖言惑眾」的吧?」狄雲棲失笑地斜睨著他。
「當然不是,我是專程給咱們美麗絕倫的小嫂子相命來的,」唐傲風裝模作樣地細細端視著曲琬蘿,「狄夫人,你目若秋水,神采煥發,皮膚白里透紅,氣質高貴典雅,是個福祿雙全的上格命,不像你的那一口子,」他煞有其事直視著狄雲棲,「橫眉豎眼,目露凶光,賊里賊氣,是個標準的異類,非盜即賊,要不然就是朝廷重金懸賞的要犯!唉唉唉……」他矯柔造作的長嘆一聲,「慘也!」
曲琬蘿不覺莞爾,抿嘴輕笑,而狄雲棲則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謝謝你的「鐵口直斷」,我看你那風靈子三個子,應該拿掉中間的靈字,把風字再加個字邊,變成「瘋子」比較貼切!」
「謝侯爺您的封賞,」唐傲風造作的抱著雙拳一揖,「本半仙敬謝不敏!這瘋子一字您還是留著自個享用吧!」
「好了,少在那耍寶作戲了,」狄雲棲話鋒一轉,切入正題,「山上一切還好吧?」
「好,怎麼會不好,有哥哥我在那坐鎮,每個人都如沐春風,怎會有事?不過,再好……」唐傲風賊兮兮地眨著眼楮,「怎麼比得你這位天天「繞指柔」的新郎倌?」
狄雲棲劍眉一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倒說酸話,若不服氣,你也急起直追啊!」
「追啥?」唐傲風一臉敬謝不敏的神態,「要我娶妻找活罪來受?除非天空落下紅雪,要不然就是哪個妞臉皮厚得敢倒追我,否則……」他嘿嘿二聲,「你們就在一旁瞪大眼慢慢等吧,看看等你們成了雞皮鶴發的老夫老妻之後,本少爺會不會回心轉意!」
「一物降一物,話甭說得太滿,」狄雲棲徐徐笑道︰「你這猢猻遲早有入布袋的一天,只要月老看中了你,任你再怎麼冥頑,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你說的是你自個兒吧?狄爵爺!」
狄雲棲抿抿唇,正想出言相駁時,奉命出外辦事的狄揚已一臉恭謹的走了進來。「小的參見爵爺,夫人,還有……」他審慎地看了唐傲風一陣,再度躬身行禮,「傲副堡主。」
唐傲風嘻嘻一笑,「看來,我的易容術還不夠高明,沒兩三下全給你們瞧出破綻!」他擠眉弄眼地搖搖頭,「下回得扮個模樣粗鄙可憎一點的家伙,看你們誰還認得我?」
「那還不簡單,你直接回復你本來面目便可以了,」狄雲棲逮到機會揶揄他,「我保證這「粗鄙可憎」四個字絕對名副其實,一針見血!」話甫落,他蓄意不給唐傲風喘息反擊的空間,立刻轉首對狄揚說︰
「你今天和傅新見面的情況如何?」
暗新是東廠的副指揮,也是他們安插在劉瑾身邊的一步暗棋。
「爵爺,傅新說劉瑾前陣子結識了一個江湖術士,听他逢迎拍馬之後,便命令兵仗局太監孫和送甲仗予他,而兩廣的鎮監潘午、蔡昭更特別為他趕造了許多弓箭機弩,全都藏在他家的秘密地窖中。」
狄雲棲和唐傲風相顧變色。「我的天,劉瑾這廝該不會吃了熊心豹子膽,想造反篡位吧!」
「極有可能,野心勃勃,食髓吃味,」狄雲棲神情凝重的皺著眉舉,「又仗著皇上對他信賴有加,他若懷有二心,倘無事前征兆,確是難以防患。」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唐傲風問著濃眉糾結而一臉凝思的狄雲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