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也相思 第41頁

歐克舫嘴角泛著一抹輕蔑而扭曲的冷笑,〔萬不得已?〕他譏誚的發出一聲冷哼,〔哼,每個人都可以為自己犯下的錯事,找到干百個萬不得已又似是而非的理由,包括罪無可恕的死刑犯也是一樣的,我是學法律的,即使面對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只要我願意,我一樣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漂白他的罪疚,這並沒有什麼稀奇對不對?」

羅福勃然變色,鼻翼也因憤慨而強烈得翕動著,〔你拿自己的母親跟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相提並論?」

歐克舫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但,他卻用冷酷無情的言詞來掩飾內心的痛楚和煎熬。〔如果你覺得我言行尖酸刻薄,那也是因為我家教不嚴,其來有自!」他冷冽地乾笑了下,「誰教我有對萬不得已的父母呢?」

〔歐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憤世嫉俗又冷血殘酷的?」羅福沉痛莫名的搖搖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哪個做母親的會願意輕易離開割舍自己的孩子呢?你難道不能平心靜氣的听我陳訴一下你母親為什麼會離開你的隱衷?」

歐克舫臉部的肌肉抖動了一下,然後他冷冷的撇撇唇笑了,笑聲譏諷而刺耳。〔原來你今天不僅是來扮演法官的嘴臉,而且還肩負了說故事的重責大任,不錯,不錯,梁若蕾女士果然有一套,她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通你來當她的說客兼傳聲筒的!〕

羅福氣得渾身發抖,臉色呈現一片絳紅︰〔你——你這個不識好歹沒心沒肺的渾小子,我——我從此不跟你講話,算——我白挖心肝,白疼了你一場!〕語畢,他怒氣騰騰的拂袖而去。

歐克肪打了個冷顫,也在懊惱焦灼中把錢扔在桌上,緊急的追了出去。

當他發現氣昏了頭的羅福,絲毫沒留意到那輛從左側巷子內火速沖出來的小轎車時,他驚懼萬狀地俯向前用力將羅福往內側推,然後一陣駭人听聞的踫撞聲刺耳地響起,驚魂未定的羅福面無血色地看利歐克舫的身子飛了出去,被巨大的沖力反彈到地面上,腥紅的鮮血和殯紛的碎玻璃散布在凌亂不堪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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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景塘、沙依嵐和梁若蕾接到羅福的緊急電話,便馬不停蹄趕到宏恩醫院急診室。

羅福一見到梁若蕾,立刻悲不自勝而老淚縱橫的對她低泣著,「雪麗雅,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那輛該死的車子撞到的——」

沙景塘則忙著和肇事者、警察了解車禍當時的狀況,初步偵訊的結果是那位駕駛先生有喝醉酒超速的嫌疑。

然後,他面色凝重的拍撫著滿瞼憂戚而淚光盈盈的沙依嵐,「丫頭,克舫這核子看起來不象會短命夭折的人,你放心,他會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

沙依嵐淒愴的點點頭,望著臉色同樣慘白而焦慮的粱若蕾,愁思滿懷又憂心沖沖的她,不禁暗暗生起一絲困惑的疑竇,尚未及向梁若蕾伸出試探的觸角之前,急診室的大門倏地敞開了,一個神色緊張的護士對他們這幾個焦心如焚的人宣布︰

「糟糕,病人的血型是RH陰型的,我們醫院的血庫里正好缺這一類的血液,你們有誰是他的直屬血親,剛好也是這個血型的?」

「我是RH陰型的。」梁若蕾飛快而焦灼的說,「你趕快抽我的血去救他!要多少都可以。]她淚意梗塞的說。

那位護士本來還有些狹疑和顧忌,畢竟梁若蕾看起來太柔弱縴盈,她委實擔心她供應不起太多的血液給病患。但,人命關天,救命要緊,權衡輕重,她只好急就章的權變一下了。

梁若蕾整整輸了一千cc的血給歐克舫,那位護士小姐離開病房前還不忘吩咐著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的梁若蕾,「你可以多喝些熱牛女乃或吃些豬肝湯補補身子,不然,你會太虛弱而沒有辦法很快恢復元氣的。」

沙依嵐眼中盈滿了感激和動容的淚光,她輕輕走到病床前,握著梁若蕾略嫌冰涼的手,哽咽的向她道謝,[謝謝你,梁姑姑。」

梁若蕾淒然一笑,淚珠浸濕了她的睫毛,順著泛白憔悴的面容滾落枕畔,[你不必謝我,母親輸血救孩子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什麼?]沙依嵐震驚萬分的張大了她那雙淚霧蒙蒙的眼眸,「你是克舫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羅福替梁若蕾證實了這點,「她的確是歐文的親生母親,這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你讓你梁姑姑休息,我們到手術房門口去坐,一邊靜候歐文手術的結果,一邊听我講你梁姑姑和歐文爸爸之間這段曲折纏綿的愛情故事。」

沙依嵐遲疑地看了梁若蕾一眼,又把雙濕潤迷惑的大眼楮停泊在沙景瑭那張充滿智慧而慈藹的臉龐上。

〔去吧!你梁姑姑由爺爺來照顧,你盡可安心。」

於是,她靜靜地隨著羅福重新走到手術房門口坐了卜來,抱著關懷好奇又稍安勿躁的復雜心情,專注靜默的聆听著羅福敘述著段感人肺腑而糾葛痴迷的異國戀曲。

「歐文的爸爸維克多和我是在牛津大學讀書時認識的同窗摯友,我是克勤克儉的大陸留學生,他呢,是出身顯貴的富家子,但,他卻沒有一股權貴子弟所具備的驕奢氣質,他是個金發碧眼的翩翩美男子,更是個熱切迷戀上中國文化的西洋青年,特別是對於唐詩宋詞元曲漢賦,他更是沉浸成痴,整天吟詩朗誦,贊嘆著我們中國子弟已不冉熱中研究的漢學經典。他不但在學校專攻東方文學,更聘請專人指導他寫詩撰詞的技藝,他那份熱愛中國文學的精神,常令我懷疑他是不是投錯胎的中國魂。」羅福感慨愴惘地送出一絲苦笑,接過沙依嵐細心從販賣機取出的飲料罐,拉開瓶蓋,他輕啜了一口,又繼續沙啞的說道

「我們因為思想接近、興趣相投而結成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又到中國大陸北京大學研究了一整年的中國文學,接著,又返回牛津任教,然後又到台灣師範大學做為期三個月的學術觀摩研究。就在那時,他認識了歐文的母親雪麗雅,這是你梁姑姑的英文名字。」他望著愴惘無語的沙依嵐,又喝了口冰涼的飲料,任回憶慢慢穿過他的思路,席卷若他百味雜陳的心。

「那時候雪麗雅正在師大攻讀歷史系,認識維克多時,她—年級,據悉,他們是在一個細雨綿綿的日子里初次相逢的,維克多因為沒有帶傘,在視線模糊的小跑步中撞上了正準備離開學校的雪麗雅,他們見如故,相談基歡,感情發展的速度隨著欣賞和崇拜的熱度直線上升,終於發展出一段難分難舍又刻骨銘心的愛情。維克多深愛才貌出色又善感冰心的雪麗雅。為了追求她,他常常用郁金香和李清照的情詩古詞來表達他對雪麗雅的傾心愛慕,甚了為了能和她長相廝守,共度晨昏,他也不惜違抗自己的父親,執意要留在台灣任教。只可惜,他們相戀的阻力太大了,除了維克多的父母,雪麗雅保守傳統的父親也堅決的反對著這段異國戀情。雪麗雅很小就失去母親,是她父親含辛茹苦的兼代母職把她撫養長大的,而且——她父親有高血壓,她不敢激怒地,所以——她和維克多這份坎坷而波折重重的戀曲,就在雙方家長的阻撓逼迫下,走上默然分手的命運,這一分手就是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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