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淚眼婆娑地輕喘了一口氣,心碎而痛苦的繼續寒聲說︰「為了嫁給你,為了這份盲目無知的愛,我對所有人的關愛和苦口婆心的勸誡置若罔聞,嗤之以鼻,一心一意的想做你的好妻子,做宇庭的好媽媽,因為,我一直深信——你是個值得我托付終身的良人,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了——」
她猛烈的搖搖頭,歇止不住憤怒和傷心的淚水,她淚痕狼藉的倒抽了一口氣,從右手的無名指上拔下了那只閃閃發光的鑽石婚戒,遞還到賀之曛的面前,「我不能嫁給你這樣無情寡義的男人——請你收回它,留給另一個有緣人吧!」
當賀之曛神色黯然的取餅那只鑽戒時,一直隱忍著滿月復怨氣和怒濤的譚克勤再也無法保持他的沉默了,他火冒三丈的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見鬼!你居然就這樣取消婚約,退回婚戒,而你……」
他不敢置信的指著賀之曛,氣沖沖的大聲抨擊著,「居然就收下來了,你是不是腦筋燒壞掉了,還是舌頭打結了?居然不做任何的辯解,就任憑陶則剛污蔑扭曲你!任憑——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誤會你,把你當成毒蛇猛獸!」
痛楚重重的撞擊著賀之曛早已支離破碎的心,但,他卻掩飾得很好,他目光悽冷的凝視著手中那只散發著璀璨光芒的婚戒,語音悲涼而疲倦的說「我本來就是一個寒傖卑微、渺小粗俗又無情薄幸的癩蛤蟆,哪里高攀得上冰清玉潔、秀外慧中的裴老師?她要解除婚約,我只有尊重她的意願,讓這份脆弱如蛋殼、經不起一絲考驗的感情付之東流!」
裴斯雨聞言心頭一慟,迅速扭過頭!在淚雨奔灑中跑上二褸,沖進了自己的寢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所有的衣服,當她正準備提起行李箱離開房間時,賀宇庭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子出現在她的房門口,蒼白而受傷害怕的小臉上已掛著兩行眼淚。
裴斯雨發現自己的心又再次碎了一地,「宇庭,我……」她喉頭梗著硬塊,洶涌的淚水刺痛了她紅腫的雙眼。
「不!老師,老師——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不答應,我不答應——」賀宇庭猛然發出了一疊連聲的哭喊,迅速沖過來,緊緊的、用力的、死命的抱住了裴斯雨,像溺水的人一般緊抓著救生圈,說什麼也不肯松手。
裴斯雨酸楚莫名的撫模著他的頭,含淚的試著跟他講理。
「宇庭,老師也舍不得離開你,但,請你原諒老師,老師不能嫁你爸爸,但,老師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愛你的——」
「不要,不要——我要你留下來做我的媽媽,我不要你走,老師,你不要拋棄我——不要」賀宇庭死也不肯松手,哭得好委屈,好傷心。
裴斯雨也跟他一樣哭得肝腸寸斷而悲不自勝了。「宇庭,你要听話——」
「不,我不要听話,我再也不要听你們大人的話了,你們都不講信用,你們——都欺侮我這個小孩子——」賀宇庭激動的哭嚷著,奔騰的淚水一下子就濡濕了裴斯雨的衣襟口
「宇庭——」裴斯兩方寸大亂,她的淚水也沾濕了賀宇庭的發梢.這份生別離的悲慟深深折磨著情同母子的裴斯雨和賀宇庭。
此情此景也讓追上二樓的譚克勤酸痛莫已的紅了眼圈,他清清喉嚨,沙嘎的打破這份哀傷沉重的氣氛︰
「好了,別再哭成一團了,我已經快受不了你們這里的每一個人了,男主人呢?悶騷古怪,愛逞英雄,女主人呢?听信讒言不辨是非,小主人呢?無辜受害,淚流成河——」他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什麼寧靜山莊?我看叫滑稽山莊還差不多!」
賀宇庭立刻抬起他那張楚楚可憐的小淚臉,抽抽噎噎的發出救助的訊號,「譚叔叔,你幫我留住——老師,不要讓她走好不好?」
譚克勤對他眨眨眼,篤定的笑道︰「你放心,你的老師走不了的.譚叔叔的力氣比你大,必要時,我們可以拿繩子綁住她,讓她拍翅也別想飛出寧靜山莊!」
裴斯雨驚詫的瞪著他,「你沒有權利扣留住我,限制我的行動自由!」
譚克勤似笑非笑的撇撇唇,「其實,我最想做的並不是拿根繩子栓住你,而是拿根又重又大的榔頭,狠狠的敲敲你那個已經生銹而不太管用的腦袋,看你會不會比較清醒正常一點?不會道听途說就驟下判斷?」
「我有道听途說驟下判斷嗎?」裴斯雨淡淡的反擊著,「那——賀之曛為什麼不反駁,不提出任何的辯解?」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夠了解他,他這個人是個典型的悲劇英雄主義者,外冷內熱,極具俠義心腸,卻又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即使遭受到別人惡意的誹謗和中傷,他也是默默的咬牙忍下來,不願多做解釋,也因此引起許多人對他的誤解和排斥,更讓怨妒他的人有機可乘!」
「你的意思是,我中了陶則剛的陰謀詭計?」裴斯兩深思的望著地,怔忡地說。
「有沒有中計,你何不仔細听我講完一則故事,一則血淚斑斑、有情有義的故事之後再下結論?」
裴斯雨神色一凜,「賀之曛呢?他為什麼不肯親自告訴我他的故事?」她語音幽沉而感傷的說。
譚克勤定定的望著她,一針見血的說︰「那是因為他愛你,愛得既自卑又脆弱無助,而你的懷疑讓他傷心難過,更加重了內心的卑微和寒傖。所以——他沉默地接受了你的指責和曲解,而不願把他和陶家之間的恩恩怨怨牽扯進來,因為那是一道永遠烙印在他心頭的創痛,一道非常脆弱的傷疤,他沒有勇氣向你坦白陳述,只怕會把難堪、最隱私、最無助的一面,赤果果的攤在你面前,連一絲卑憐的男性自尊都維持不住——」譚克勤語重心長的停頓了一下,「對於他的自卑和顧忌我深不以然。因為,在我眼里,那些瘡疤都是人性最美麗的烙印。所以,我自願代他來講這段血淚交織的故事,听完之後,要去要留,我隨你,絕不阻攔!」
裴斯雨輕輕放下行李箱.也推推懷中的賀宇庭,「宇庭,你去睡覺,老師暫時不會走了。」
賀宇庭仍是躊躇的抱著她不願放手。
譚克勤拍拍他的肩頭,「宇庭,你安心去睡覺吧,譚叔叔保證你的老師听完你爸爸的故事之後,一定會回心轉意,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的!」「真的?」賀宇庭半信半疑的望著他。
譚克勤堅定的點點頭,「真的,譚叔叔可以跟你打勾勾提出保證。」
賀宇庭猶豫了一下,終於松開了手,和譚克勤勾勾手指頭,帶著安定的心情返回他的臥室。但,他並沒有上床睡覺,他坐在書桌前支著下巴,耐心靜待最後的結果。如果譚叔叔留不住裴老師,他決定像八爪角似的拖住裴斯雨,纏得緊緊的,讓她沒辦法安心離開寧靜山莊,離開他,離開他可憐又可恨的老爸!
裴斯雨一等賀宇庭離開,便輕吁了一口氣,坐在床沿邊,攏攏蓬亂的發絲,不置可否的瞅著譚克勤說︰「你怎麼那麼有把握我一定會留下來?」
譚克勤拉開她書桌前的椅凳坐下,意味深長的說︰「因為你還愛著賀之曛,而听完他的故事之後,你會更愛他的!」
裴斯而心湖掀起一陣翻騰糾結的浪花,她靜靜垂下眼瞼,注視著床單的花紋,一時悵惘無語了。
而譚克勤點了一根煙,望著冉冉上升的煙霧,緩緩開口訴說著那段藏在賀之曛內心深處的辛酸往事,「我和之曛是國中同班同學,但,個性和家庭背景都有著天南地北的懸殊差異。他沒有爸爸,他家境貧寒,又有一個鎮日與酒為伍、情緒陰晴不定的母親。但,他卻十分堅強勇敢,既不憂慮偏激,也不怨天尤人,對命運加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和磨難,他都逆來順受!表現得十分豁達開朗;他能玩能瘋.能文能武,個性動靜皆宜又灑月兌豪放。他對我非常照顧,即使我比他幸福,擁有的比他多,但,一直在保護、照顧我的人卻是他。如果有人欺侮我,他都會挺身而出幫我K人,所以,他常常被學校記過,也常常代我受過,就這樣三年的同窗共處,我們患難與共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還要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