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風箏 第5頁

雷修奇眼中盈滿了促浹又揉合了激賞的笑意。「謝謝你的補充和糾正,但——我還是決定要在外面租房子住。」

璩采晴悄悄藏住心巾的失意和落寞,「為什麼?你嫌棄我們家?」

「不是。」

「那——你是嫌棄我爸爸這個對你有提攜相知遇之恩的老師羅?!」她抽絲剝繭的節節逼近。

雷修奇無奈又好笑的搖搖頭,「當然不是。」

璩采晴轉轉眼珠子,「那——你是嫌棄我媽這個親切和藹的師母羅?!」

雷修奇努力控制住瞼上聳動的肌肉,藏住飛揚四溢的笑意。「我怎麼敢嫌棄師母呢?」

璩采晴黯然地點點頭,「我懂了,你—定是嫌棄我這個數學奇菜又顧人怨的小師妹,所以——你才要找藉口托辭,不惜傷我爸媽的心,傷我的心——」她說得哀怨淒切,輕輕松松的就把所有的過失盡往雷修奇的身上推。

雷修奇在敬佩咋舌之余,只有五體投地又甘拜下風了。

「好吧!你贏了,我厚著臉皮住你家就是了,不過——」他戲謔的朝綻放著滿臉光華的璩采晴眨眨眼,「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是以後我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可要多包涵擔待一點喔!」

「哼,我不擔待包涵行嗎?」璩釆晴嬌俏地皺皺鼻產輕哼道,「在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撒謊耍賴把你留下來之後,」她不加思索的不打自招著,等她意會到時,她的瞼再度在雷修奇犀利明亮義盛瀟笑意的眸光凝注下,布滿了滾熱而無所遁藏的紅暈!

不勝嬌怯的她立刻轉身就跑,像只美麗輕靈而靦可愛的粉蝶,沿著顛簸不平的小石階,閃進了她那青澀羞赧的羽翼中。

第二章

余盛仁幫雷修奇捆好箱子,結結實實的排進牆角。

「你這家伙平日省得要死,偏偏又舍得花錢買書,這下子要搬個家,這七、八箱書夠你累了。」

雷修奇遞給他一罐冷飲,「有你這麼孔武有力的挑夫幫忙,我高枕無憂,又何來個‘累’字?」

「喂喂喂!我什麼時候同意做你的挑夫了?」余盛仁喝了一口冰涼沁人的烏龍茶,「你別老是打這種如意算盤,請我喝一罐二十塊的烏龍茶,就要我流血流汗,做你的廉價勞工?」

雷修奇把剩余的雜物捆做一堆,裝進另一個小紙箱里。「聖人,人家說情義無價,論及我們同窗四年的友誼,難道你還要跟我計較這烏龍茶是幾塊錢一罐的嗎?」

余盛仁把空罐子扔進垃圾筒裏。「去你的,我跟你計較烏龍茶幾塊錢做什麼?我不是錙銖必較的廠商,更不是消基會,我喝個茶還管算帳做什麼!」

「說得也是,反正你茶也已經喝了,人情也已經欠了,星期六你只要負責扛書就可以了,誰還管你喝的是多少錢的茶?」雷修奇順水推舟的說。

「阿奇,你接得可真順,一罐烏龍茶就想陷害我?讓我去做苦役,幫你搬書?門都沒有!」

「那——你就直接從窗戶進去好了,我想,璩教授他應該不會介意的!」雷修奇笑嘻嘻的打趣道,並順手為自己開了另—罐烏龍茶。

「去你的!」余盛仁失笑的白了他一眼,「我還挖地洞進去呢!」

「謝了,只要你能幫我把書送到大直山上,不管你用的是哪一種方法,我都欣然接受。」雷修奇擦擦汗漬,又開始著手整理行李。

余盛仁也沒閑著,雖然他仍是牢騷滿月復,並不斷在口頭亡向雷修奇邀功。

「算了,誰教我是離你最近的一個倒楣鬼,又不小心喝了你那一罐‘代債慘重’的烏龍茶,這下如果不幸閃了腰,我這個忠厚老實又交友不慎的‘余聖人’可就成了衰到極點‘余鳥龍’了。」

雷修奇很夠意思的拍拍他那厚實壯碩的肩頭,「你放心,我會送你一大盒撒隆巴斯以備不時之需的。」

余盛仁齜牙咧嘴的瞪了他一眼,「去你的,你乾脆連石膏都一起準備好了。」

雷修奇促狹的眨眨眼,「那樣——似乎又太浪費招搖了一點,不太符合經濟學的邊際效應。」

余盛仁為之氣結而啞口無言了,他擱下手中的繩索,緩緩發出一聲無奈又夾雜著佩服的嘆息。「阿奇,難怪你會在我們系上如魚得水,每年領獎學金,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你更懂得掌握精打細算的經濟策略了。」

「謝謝你的夸獎。」雷修奇慢條斯理的淡笑道,然後,他目光深沉而迷離的逸出一絲輕嘆,「老實說,我並不喜歡玩這種斤斤計較的數字游戲,而是——現實環境逼得我必須縮衣節食、錙銖必較!」

余盛仁的神情也變得凝肅專注了。「阿奇,我並沒有刻意要挖苦你或諷刺你,你不要在意我隨口說說的玩笑話!」他艱澀的提出解釋。

「我知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雷修奇牽強的笑道。

余盛仁遲疑地瞅茗他,猶豫了好半天,才以一種審憤而關懷的口吻說道︰

「阿奇,你何苦跟你姑姑嘔一輩子的氣呢?」

雷修奇嘴角扭曲了,「我不是在跟她嘔氣,我只是不願再被她牽著鼻子走,做一個永遠被恩情束縛而沒有自己生命力的傀儡。」他的聲音隱藏著一股心靈深處無以言喻的震顫和痛楚。

余盛仁面色深沉地低嘆了一口氣,「唉!我了解你的感覺,你姑姑為了養育你,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把全部的重心部放在你以及你父親遺留下來的事業上。她對你可說情深義重恩同再造。但,相對地,她的愛和恩親也像一條沉重的人性枷鎖緊緊的纏住了你,讓你無法喘息,無法輕松自由的伸展翅膀恣意翱翔!」

「事實上,我一直很尊重她,感激她,一直把她當成親生母親一般的孝敬著,可是——」雷修奇淒愴的牽動嘴角,「她太專斷果敢,又太剛愎自用了,她對我的愛一直是建築在命令、掌握和絕對獨佔的基礎上。我就像握在她手中的搖控器,隨便她任意操縱,而我卻不能有絲毫的意見,甚至連我的事業、夢想、未來的人生伴侶都得由她一手安排,全程掌控。」他落寞而陰郁的笑了笑,「五年前,我如果不趁她到歐洲洽商的機會,偷偷跑到台灣參加大學聯考的話,我這輩子永遠都別想逃出她的控制,只能扮演著可悲又可憐的木偶角色。」

「可是——你總不能跟地僵持冷戰一輩子吧!你為了爭取自由和喘息的空間,這五年來,你拚命打工,到處兼差賺錢,為了學費和生活費,你‘苦毒’自己,把自己弄得像苦行僧一般,這是何苦來哉,難道——你能—輩子都逃避你的姑姑,留在台灣不回去嗎?!」余盛仁若有所思的望著他說。

「我會回去的,等我在台灣完成學業,靠著自己的雙手打出一片天空之後,我會回去探望地,請求地的諒解,並好好孝敬奉養地的!」雷修奇攢著眉沙嗄的說。

「那要等到民國幾年?」余盛仁打趣的笑道︰「依你姑姑那種死硬派的脾氣,哪容得了你在台灣逍遙喘息這麼久?她前陣子不是才差人打國際電話向你下達最後的通牒令,要你後年拿到碩士學位就回美國去接掌家業嗎?听說——」他戲謔的眨眨眼,「她連新娘子都幫你物色好了。瞧你,多幸福又多好命啊?一畢業馬上就可以平步青雲‘成家立業’,哪像我們,還得苦巴巴的力爭上游,繼續奮斗,而你這家伙居然還不懂得感恩惜福?還在那拿什麼空洞的自由、撈什子的尊嚴大作文章,空唱高調?」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