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風箏 第28頁

「你敢這麼大聲跟我說話?」雷德芬目光凌厲的緊盯著他,「這是你到台灣念大學、念碩士所學習到對長輩應有的態度嗎?」

宙修奇深吸了一口氣,「我並不想用這麼——激動的態度對待您,可是——」他沉痛的搖著頭,「您不應該耍這種有失光明的詭計愚弄我,把我拐騙回來。」

「我愚弄你?」雷德芬從鼻孔裹冒出兩聲重哼,「哼、哼,你就沒有愚弄過我嗎?五年前,你一方面跟我虛與委蛇,假意申請哈佛大學的入學資格,然後騙我說要去紐約拿資料,順便參觀游玩,利用我到歐洲開會洽商的時機,跑到台灣參加大學聯考,從此就留在台灣不想回來了,你這種作法又光明磊落列哪里去?」

雷修奇微微一愕,「我——並不想騙您,可是——我如果不用這種聲東擊西的方法,您會贊同我到台灣念書嗎?」

雷德芬譏誚的揚眉反問著他,「你會聲束擊西,我就不會聲東擊西啊!如果我不用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哄你回來,你會這麼十萬火急的趕回來嗎?」

雷修奇緊抿著嘴一時詞窮意拙,無言以對。

雷德芬眯起眼,冷冷的瞪視著他,「五年了,這五年來,你從來不曾回來探望過我,甚至——還常常漠視我的命令,漠視我對你的苦心,這就是我含辛茹苦撫養你長大成人所應得到的回饋嗎?」

雷修奇的臉色微微泛白了,他艱困而哀懇的望著雷德芬說︰

「姑姑,您的恩情我無一刻忘懷過。但,人各有志,很多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我祈求您能了解我忤逆您背後的苦衷,讓我做自己的主人吧!」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雷德芬寒著臉逼近他,「做你自己的工人?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做姑姑的,是—個冷血專制、又不通情理的女暴君,一手扼殺了你的自由和希望,所以——你才要以這種先斬後奏的方式來逃避我的魔掌,爭取自由?」

雷修奇苦笑了—下,淒楚而疲倦的揉著糾結不展的眉心,「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您都是為我好,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對於您的用心良苦和關愛,我實在是——無福消受!」

雷德芬一听,更是怒從中來,「無福消受?」她面罩寒霜的點點頭,「你的意思是——你仍執意留在台灣,不想待在邁阿密接掌家業了?」

「是的。」雷修奇懇求而祈諒的說道︰「請您成全我、體諒我。」

雷德芬目光陰沉而凌厲的直盯著他,那兩道森冷的眼光像兩把鋒利的兵刀,狠狠的劃過了雷修奇緊繃的心髒。

「好,我讓你留在台灣繼續念書,不過——」她望著雷修奇發光的臉龐,不苟言笑的慢聲說道︰「你必須先和湘華結婚,然後再帶她—塊過去。」

雷修奇的臉立刻發白了,而他的嘴也緊抿成一直線了。

「怎麼?這樣寬厚的條件,你還有意見?」雷德芬沉聲逼問著,「還要跟我使性子拿喬?」

「姑姑,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您,惟獨此事,恕我礙難遵從。」雷修奇苦澀而艱難的說道。

「為什麼?」雷德芬指著坐在沙發中的藺湘華怒氣晴騰的問道︰「湘華聰穎能干,落落大方,她有哪—點配不上你?」

雷修奇避開了藺湘華那雙柔媚而盈滿熱情的眸光,抿了—下乾澀枯燥的嘴唇,低沉而沙嗄的說道︰

「她並沒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這是你的推托之詞吧!」雷芬冷哼了—聲,寒著瞼緊盯著他,「你急著回台灣,只怕除了念書,還舍不下那姓璩的,像朵溫室裹的化一般弱不禁風的黃毛丫頭吧!」

雷修奇下顎緊繃了,他驚恐交集的瞪著雷德並,「姑姑,您——您居然找人調查我?」

雷德芬也沒有否認的意思,她撇撇唇,冷笑了一下,「我不花錢請人監視你,難不成——還真的放任你這個目無尊長又不識好歹的渾小子,在台灣率性妄為嗎?」

雷修奇的心—路往下沉,沉入了寒透心肺的冰河中。他搖著頭,忍無可忍的發出了一聲低吼。

「姑姑,您為什麼總是要用這種緊迫盯人的方法來控制我呢?您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迫不及待的逃到台灣去念書?那是因為——我快窒息了,我不想一輩子做您的傀儡女圭女圭,所以——我才想盡辦法的要留在台灣,而您——居然還是那樣專斷霸道,一心一意的只想牢牢的操縱著我,從事業到婚嫻,絲毫不顧念我的想法和感受!!」

雷德芬氣吁咻咻的指著他,「你——」眼光陰而凶猛,「你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好好,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所以——你可以有恃無恐,翻恩成仇,不把我這個用心良若的姑姑放在眼里?」她渾身顫抖的猛點頭,「好,既然在你眼里,我是這麼可怕又恐怖的巫婆,那——你就滾吧!就當我白養了你一場!從此——我們姑佷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雷修奇的五髒六腑都絞緊了,他渾身掠過一陣強烈的抽搐,深陷於一陣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天知道,他並不想和自己最敬愛的姑姑撕破瞼,弄到這種水火不能相容、毫無轉圜的地步!

「修奇,快跟你姑姑道歉,你們有話好好商量啊!」藺湘華連忙拉著他的手臂規勸著。

雷修奇吞了一口苦水,按捺下滿腔的痛楚和男性自尊,艱鉅萬狀的從喉頭里擠出聲音來向雷德芬致歉,「姑姑,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頂撞您的——我只是——」

「你不必拉下臉來向我這個無足輕重的姑姑道歉!」雷德芬厲聲打斷了他,「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姑姑,還有一絲絲顧念我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就答應我的條件,月底和湘華結婚,並留在邁阿密接掌你爸爸留下來的事業,否則,你現在就給我離開這里,我們就此斷絕一切關系!」

雷修奇面無血色的閉上了眼楮,覺得自己好像被無情的巨斧劈成了兩半。

夢想、摯愛與恩親,天啊!他該做如何痛苦而殘忍的抉擇啊!

「怎麼樣?這個決定這麼難下嗎?」雷德芬語音咄咄的逼視著他,「一個是你的親姑姑,—個是對你情有獨鍾,又跟你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我們這兩個人加起來的分量,都比不上一個嬌矯弱弱的黃毛丫頭嗎?」

雷修奇背脊發冷,額上冒出了汗珠,然後他面如死灰的甩甩頭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該是揮快刀斷亂麻的時候了,「對不起,姑姑,您的恩情——我沒齒難忘,來日再報!要我——娶湘華,辜負自己最鍾愛的女孩子,我——我辦不釗!」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咬著牙慢聲說道。

雷德芬氣得臉都綠了,「很好,那——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滾回台灣去!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忘恩負義、數典忘祖的渾球!」

雷修奇黯然神傷的再次甩甩頭,然後心一橫,「對不起,姑姑,對不起,湘華,請你們保重!」說完後,他毅然掉過身子大步邁出了廳門,在心力交瘁巾坐進了他從機場租來的小吉普車,快速的發動引擎,帶著壯士斷腕的心情絕塵而去。

***

雷修奇握著方向盤,在紛亂如麻的心緒中將車子駛向了高速公路,準備趕住機場補位。

他的心是支離破碎的,是空洞而苦悶的,為了一份永遠也償還不了的恩情‧為了那不斷絞進心頭的痛楚和愧疚——他困擾而陰鷙的甩甩頭,雙于緊握著方向盤,緊得連指關節都泛白了,而他的腳卻不由自主的猛踏著油門,仿佛要藉著疚馳的快感,來宣泄那份無以言喻又揮之不去的悲絕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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