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美,深情更美 第7頁

「需要同伴嗎?我很願意當你的伴侶。小薇,只要你高興,我甚至願意割舍一切跟你到非洲去,也絕無怨言。」

「很感人的一番話,在我最脆弱、彷徨的時刻,它的確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什麼意思?」

思薇搖搖頭。「不行,立凱,我不能做個逃兵。雖然我有很深的痛楚和挫折感,對于這份工作,對于人生——甚至生命的意義,我都陷于進退維谷的迷惘中。但,我不能一走了之,經過多年在新聞界的琢磨,讓我養成了一股愈挫愈勇的韌性。我今天如果真的離開了新聞工作崗位,我希望帶走的只有懷念和成就感,而不是遺憾和痛心。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目前的心境。」

「你成熟多了,小薇。」

「我付出很多代價。」

「你真是讓我又心疼又佩服。」姚立凱嘆息道。

「繼續給我鼓勵和支持吧!我需要你的關懷,尤其是在這段被打人冷宮的期間。」

「打入冷宮?你做了什麼觸怒龍顏的事?」

「我開罪了亞全水泥的小老板唐少斌。」

「為什麼?你怎會惹上這個商場上的花心大少?這小子根本不值得你去招惹啊!」

「如果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可恨的是他偏偏愛來找我麻煩。」

「我懂了,你給他吃了閉門羹,他惱羞成怒之余——撂了一手給你好看。沒想到——他的影響力還挺大的,居然能讓報社言听計從,不明是非曲直就調你的職務。」

「哼,我早該清楚的,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寧可得罪君子,不可開罪小人,因為,像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只不過是大環境中的一個小棋子罷了!正義公理是說來好听的,不是用來犧牲利益的。」

姚立凱沉默了好一會兒。「小薇,希望這件事不會磨掉你對生命的熱誠和斗志。別忘記,環境愈艱險,斗志要愈旺盛,我們沒有靠山,只有靠自己了。不必跟唐少斌那種紈子弟計較,他不值得的。」

「我知道——只是,我氣的是報社的做法,太沒有原則了,居然就這樣妥協,犧牲我——」

「他們當老板的,也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不談這些令人煩心的事,談談你最近的工作情況吧!」

「我?我有什麼好談的?!吃公家飯不就這麼一回事嗎?」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沒出息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胸無大志的人。」

「我?!我倒是有個很大很大的心願,可惜你又不肯讓它兌現。」姚立凱一副開玩笑的的口吻。

恩薇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受不了你,真不愧是搞外交的,三言兩語又把話題轉到我身上來。」

「明天晚上肯賞光陪我看場午夜場電影嗎?」

「何必看午夜場?我現在調到編輯部,下午四點到晚上八點上班,我們可以看九點多的那一場。」

「本來想先請你吃頓飯的。」

「省省吧!」她笑著跟他扯了幾句,然後掛上電話。心情不再那麼陰郁沮喪了。

姚立凱是一個可愛的朋友,雖然她不能回饋她同等的一片摯情,但他關愛依舊,絲毫不以她的婉拒為忤。

為什麼她不能愛上他呢?

思薇支著頭,或者命中注定,他們各自欠了情債,這一生都得把全部的愛寄托在一份無望的感情上,付諸東流,亦無怨無悔。

是執著?還是痴傻?她不由感到迷惑而無奈——

調到家庭版已經一個月了,一下子由活潑機動的采訪記者,成為窩在辦公室里審稿、編排的編輯人員,思薇下了一番苦心去適應。

為了填補多出來的時間,她甚至去上英文寫作班,提高英文寫作的能力。

人是為了希望而活的,她不願意任別人來決定她的喜怒哀樂。盡避這次調職風波傷害了她的工作尊嚴。

她坐在辦公桌前,握著一迭稿紙發呆,她發現改別人的文章真的有種為他人作嫁裳的委屈和痛苦;改多了怕作者不高興,不改又恐違反報社原則。

她揶揄地揚了揚秀眉,做編輯也許正是報社上頭用來磨練她的最佳武器,讓她學學怎樣在夾縫中生存,什麼叫作能屈能伸,彈性權變?!

想起她以前和編輯群曾有的爭執、溝通和協議的點點滴滴,眼眸中不禁輕漾著淡淡的微笑;想到她如何跟龔德剛大玩「官兵捉強盜」的策略游戲,她輕輕泄溢出了歡愉的笑聲。

「怎麼?想起什麼好笑的事,看你笑得這麼開心?」在家庭版擔任美術編輯的周惠茹突然打斷了她的沈思。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采訪新聞時的一些趣事。」

「看得出來你還是比較喜歡出去跑新聞。」

「我並不否認,直接去采訪新聞,搜集資料,站在第一線的工作充滿了挑戰性和成就感,我一下子被調到埋頭桌案的編輯部,難免會有無法適應的挫折感。」

「你是不是覺得編輯的工作太枯燥乏味了?」

「不能這麼說,編輯是新聞工作非常重要的一環,你本身必須對于文案和編排設計有高超而靈活的敏感度,才能抓住版面的重心,讓一篇篇生動的文章透過你的巧思,賞心悅目而精采感人的呈現在讀者眼前。簡單的說,記者是土木工程師,編輯就是建築師,兩者密切配合,才能建造出一棟氣派壯觀的建築物。」

「小薇,別人都說你恃才傲物,冷若冰霜。但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我發現你只是比較剛正而有原則,不會刻意去營造人際關系,反應相當直接敏感。也許在這一個行業,對你來說是吃虧了點,你的美麗和正直反而成了絆腳石。」

思薇露出由衷的笑容。「謝謝你的了解,也許我真的欠缺了做人的技巧。在很多人晴世故上我仍是初生之犢,不懂得進退之間的學問,偏偏從事的又是必須深諳此道的工作。——

「人生苦短,無法事事周圓,但求不愧于心,其它的我們也不必太過介意,否則,只會增加困擾,並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惠茹,你才幾歲?怎麼對人生會有這麼深刻的看法?」

「我跟你同年。其實,我念夜大,比你多了幾年的工作經驗,對于人生,經過掙扎、困惑、參悟的過程,我發現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我們根本無力去改變大環境。即使你痛苦,你終日唉聲嘆氣,地球並不會因此停止轉動,而那些你所憎惡的事一樣在運作。想通這點之後,我再也不那麼憤世嫉俗了。雖不至于同流合污,但我盡量讓自己保持一顆豁達樂觀的心。」

思薇的眉端深蹙,眼中的光芒深邃而不可測,咬著筆桿,深陷于一種被撼動而激昂的思緒里。

「怎麼了?我的話嚇到你了?」周惠茹笑著說。

「不,你的話讓我感觸良多。我發現,我應該跟你學習,你的人生哲學令我感動。我就是欠缺你那種內省參悟的慧根。」

「拜托!我那有什麼慧根,只不過從現實生活的磨練中,領悟了一點處世之道,你還真把我當成德高望重的哲學家或修道者啦?」

「那可不一定,現在的修道者之所以能夠清心寡欲、安之若素,大都是從日常生活中印證的。無欲自然心似水,有營何止事如毛,事能知足心常懷,人到無求品自高,就是這個道理。」

「瞧,你懂得比我還多,還說要跟我學,豈非開我玩笑?」

「嗨!兩位美麗的小姐在那里聊些什麼?我听見有人開玩笑,能不能讓我分杯羹一飽耳福呢?」陸順民神不知鬼不覺地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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