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輕掬我的夢 第19頁

她厭惡自己這種牽腸掛肚的懦弱行徑,可是——她的心有自己的意志力,像月兌韁奔騰的野馬,踩著紛亂的步履重重踐踏著她的五髒六腑,讓她難忍脆弱的酸楚,淚光泫然了——

「小眉,你怎麼連早飯也不吃呢?」季太太不知何時無息無聲地進到她的房里,她心亂如麻、神思恍惚地竟不曾察覺。

她打起精神,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媽,我不餓,你自己先吃吧!」

「女兒有心事不肯說,我這個做媽的怎麼吃得下飯呢?」

季眉有份被戳破心事的窘困。「媽,我——我沒有心事,我只是有點累,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

季太太愛憐地模模她略顯消瘦的臉頰。「瞧瞧你這心神不寧、寢食難安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對工作倦息的人,倒像為情所苦的人——」

季眉微微一震,臉頰飛紅了。「媽,你——」

「我怎麼樣?哼,你們兩兄妹真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已經老得神志不清、記憶衰退,不知道談戀愛的癥候群了嗎?」她犀利洞達地盯著季眉緋紅的臉。「你們呀!太低估我這個做媽的,瞧你哥哥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說是要晨跑運動,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而且還每天都像個游魂似,不到三更半夜不會回來,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有這麼大的魅力,能讓你大哥這個書呆子月兌胎換骨,每天吹著口哨,哼著歌兒往外跑,忙得不亦樂乎——」

「媽,哥大概是交了女朋友,你也知道戀愛中人都會有點反常——」

季太太斜視著她。「哦?那想來你的失魂落魄也是同樣的情況羅?!」

「媽!」季眉滿臉臊熱地祈求著。「你——你不要節節逼進,打破沙鍋問到底嘛!」她有三分矯情,七分悲楚地偎在母親慈藹的擁抱里。

「傻丫頭!對自己的媽有什麼不可以說的,你是不是和你那位脾氣古怪的病人——叫殷什麼帆的鬧意氣啊!」

殷允帆三個字像把利刃戳進她的胸坎里,霎時臉色灰白,再也無法在母親關愛、疑慮的目光下遁形了。

她淚眼汪汪地拚命咬著唇。「我!才不會跟他這種不知好歹的人生氣呢!」

「哦?那你為什麼不肯回到醫院里?!王主任和護士長都來過家里挽留你,既然你的郁郁寡歡和那位殷什麼帆的無關,而護理工作又是你最熱愛的事業,媽實在不懂你怎會突然萌生倦意了?」

「我——」她不勝愁苦和委屈地再度紅了眼圈。

季太太見狀正想再說些什麼慰藉的話,電話鈴聲驀然大響,她搖搖頭,到客廳接起電話。

「是你的電話,小眉。」季太太在客廳內叫喊著,她見季眉仍端坐在房中毫無接電話的意圖,不禁搖搖頭輕聲告訴她。「不是王主任,也不是那個不厭其煩的護士長,而是一位姓汪的老先生要找你,他說你已經認他做干爹了。」

季眉遲疑地咬著唇,在母親無言又隱含催促的凝睇下,她百般無奈地拿起了听筒。

她知道汪敬成八成是來當殷允帆的說客的。

「喂!」

「小眉,你還好吧!」听筒那端傳來汪敬成滿含關懷的聲音。

「我還好,謝謝干爹你的關心。」

她客套而禮貌的反應讓汪敬成嘆息了。「小眉,我很想念你,你知道嗎?最近我的肝又隱隱作痛,這讓我脆弱的不停懷念著你那慧黠而笑容可掬的模樣。」

季眉喉頭梗塞了。「干爹,求你不要用這種溫情攻勢,我——我雖然很想念你,也很鐘愛這份工作,但,我有我的尊嚴和驕傲。」

「小眉——你這是——」

「干爹,你不要再為殷允帆充當說客了,我是鐵了心不會回去的,士可殺不可辱。」她略略激動的打斷了汪敬成。「我不是那種沒有骨氣的人。」

「誰說我是為殷允帆充當說客來著?」

「那——」季眉半信半疑了。

「我打電話來,除了問候和致意外,同時,知會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季眉的心沒由來地跳動了一下。

「由于你遲遲不肯返回醫院,又不肯接受殷允帆的道歉,他這個渾小子在沒轍之下,只好拄著拐杖親自登府向你賠罪!!」

「哦?」季眉有幾分錯愕,更有一份夾雜不清的紊亂情緒。

「你準備如何?打不打算接受他不惜抱傷前來請罪的誠意呢?」汪敬成伸出試探的觸角。

「我——我並不想這麼容易被他打動,否則,以後——他豈不是更看不起我——」

「說得好,我也是打算勸你不要那麼容易被他的哀兵姿態給蠱惑了,這個恩將仇報,不解風情的渾小子應該好好修理他-頓,你最好借此大發雌威給他來個以牙還牙,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發醋勁!!」汪敬成似笑非笑的說。

季眉的臉莫名漲紅了。「干爹,你——」

「我會站在你這邊的,小眉,你千萬不要心軟,不要客氣,要不然——將來你怎麼駕馭得了他?!」

「干爹!」季眉連耳根都紅了。「你怎麼愈說愈離譜了!」

「我哪有?我這可是教你未雨綢繆啊!」

季眉簡直哭笑不得,在這份嗔意無處排遣時,要命的門鈴響了,她一驚一慌,听筒差點掉落地上。

「他來了是不是?加油啊!小眉,好好將他整治一頓吧,干爹做你的後盾。」然後,他笑得好樂似地切了電話。

季眉錯愕地望著听筒發呆著,然後,她听見殷允帆從庭院傳來的聲音︰

「伯母,我是殷允帆,呃,我是來看季眉的。」

季太太立刻心意洞燭,別有含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個拄著拐杖卻不失男人英挺本色的年輕人一眼,一層不加掩飾的好感立刻涌現在親切的笑容里。

「你請進,小眉在客廳里听電話。」

她見殷允帆吃力地拄著拐杖走路,連忙伸手想幫忙他。

殷允帆溫文禮貌地婉拒了她的好意。

走進季家簡樸清朗的客廳,殷允帆臉色灰白,額上冒出了汗水。

季太太趕忙招呼他坐下。「你請坐,我去請小眉出來,她八成在她房里。」

季眉躲在房里,一顆心忐忑不安地上下跳動著,有份混合了惱怒、傷心、驚奇等曖昧不清的復雜情懷。

「快出去吧!人家都拄著拐杖來向你請罪了,你若再矯情不肯出去,他那條腿恐怕就要報銷了。」

她見季眉蹙著眉頭,文風不動,不禁促狹地笑道︰

「你還要斗氣啊!好吧!我去打發那個白費心機的傻小子,告訴他苦肉計不管用了,勸他改弦易轍,換點稀奇古怪的花樣,要不然,教他干脆死心算了,反正,我這個女兒從小就有怪脾氣,喜歡悶著頭生悶氣,也不願意法外施恩,給別人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季眉沒好氣地嘆息了。「媽,你就喜歡糗我,你難道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多痛苦嗎?」

「我是不知道啊,不過,這也不能怪我這個做媽媽的,誰教我有個見外的女兒呢?」

「媽!你——」

「好了,別生氣了,媽知道你的苦楚,喏,人家不是自動送上門來給你做出氣筒了嗎?」

季眉咬著唇想生氣,卻又忍俊不住笑了,然後,她羞惱地避開母親那雙銳利的「法眼」,紅著臉踏出臥室。

一進入客廳,她就接觸到殷允帆那雙深邃似海的眼眸,盡避內心波濤萬丈,但她仍強迫自己擺出冷冷的表情。「殷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殷允帆猶豫了一下。「我是——來道歉的,季眉。」

「道歉?不敢當,小女子只是一名寒傖卑微的小護士,豈敢有勞高高在上的殷先生您紆尊降貴、降格以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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