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意思!晏小姐,你很聰明。」
他竟然在笑。他前頭的冰冷和現在的笑容,反而使她混淆了。「你叔叔也常這樣說。」她在提到何堯天時,眼里掠過一陣溫柔暖意,這讓唐宇斯心里泛起一絲奇異的不悅。「不過我不稀罕你的贊美,如果我沒听錯你的意思的話。」
「我並沒有惡意要攻擊你。」
「但你的確傷害到我的感覺了。」她揮揮手。「我沒那麼脆弱,不過下次請你找對對象再開火。」
「我並非全站在何家這邊想。你得承認,勸告也是為了你好。」
「謝了!我已成年,有絕對權利做有關于自己的任何決定,並且負責到底。」
「前提是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他沒放松的說。
星雲詫異極了!「天啊,你的意思不會是說——什麼誰壞了誰的名節——吧?」
宇斯差點沒笑出來,他曉得她是很認真的。「我沒說。只是何叔有家庭、有女兒、有地位,加上你們年齡的差距,你不認為你應該明智點,換個對象不是……」
「謝謝你費心,我充分了解你的意思,只是——恐怕唐先生你得失望了。」星雲已不想再繼續這種累人的談話,她感覺仿佛和唐宇斯在高台上角力,好令人厭倦的無聊爭斗。她轉身往外走去,在門邊停下。「放心,我不會告訴何先生,我們今天的會面。」
「你忘了說再見。」他倚在桌上,閑閑提醒她。
「我相信、也希望我們永不再見。」她衷心地祈禱。
他卻是志得意滿。「會的,我保證一定很快就會再見!」
常寬在睡夢中不知被什麼東西砸得後背刺辣辣發痛,哀嚎一聲猛跳起來,人也醒了,模到的竟是一顆圓滾滾的小石頭。
不止一顆,仔細一看,他的榻榻米被窩四周起碼飛落散布了十幾顆同樣的小石子。
那個死孩子王八蛋開這種玩笑!常寬氣咻咻地撈起石子,沖出小陽台,就往底下揮拳頭大聲吼︰
「砸死人啊!真他媽的!」
他猛住口,因為他發現樓底下正手舞足蹈的不是什麼頑皮小孩,而是前兩天救他一命、穿了胸前銹著一顆大熊頭睡衣的女孩。
她在笑,笑得如同陽光燦爛,短發在風中飄啊飄。
「喂!該起床了,你好懶。」「你干嘛丟我石頭,砸死人要陪命的?!」他不知不覺地松開了手。
星隻朝他扮鬼臉。「這種小石子才砸不死人呢!我要叫你起床啦!你為什麼永遠都在睡覺呢?我媽說一個人睡太多了也會睡出問題的,你應該出來多曬曬太陽,連葉子都要行光合作用,人太久不見陽光也會枯萎哦!」
她說得頭頭是道。常寬無可奈何地一抹臉,被打得痛死了!要他再睡也睡不著,他只暗暗提醒自己,要記得把他那扇破窗糊起來或補塊玻璃,否則那天說不定又飛進什麼奇形怪狀的暗器來。
「我起床了,滿意了嗎?沒事了吧?」他沒好氣地說著,要往屋里走。
她喂喂喂嚷了一大串。「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我還有兩包泡面。」
「你不要吃泡面維生,否則以後會變成木乃伊,」她伸出兩手曲在胸前作疆尸狀,樣子卻像極了小狽狗。「很值錢,可是死得快,那不好。你要不要嘗嘗我家的米粉?很好吃哦!吃過就知道。」她不容他表示什麼,就說︰「你去找條繩子來,要長一點。」
常寬東找西找才翻到一困塑膠繩,他回到陽台,她早已等得不耐煩。原來她要用懶人搬運法,她將食物裝在一個小籃里,叫他吊上去。「慢慢的,輕一點,才不會弄翻湯汁,啊!你真笨。」
籃子到達了,她很好心地為他預備了豐盛的一餐,有米粉、有湯、有面,還有滿滿一大盤的咸菜︰海帶、豆干、粉腸、豬心和花生。常寬終于體會到教徒感激上帝恩賜的心情了。
小熊睡衣女孩,簡直是他的天使!
常寬狼吞虎咽地飽餐一頓,如嘗人間美味!真是勝過泡面千倍啊!
半小時之後,他又听見她的聲音。
他喊︰「我把錢吊下去給你。」
她大大搖頭,說︰「誰要你的錢!」
「讓你請客,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
「好啊!」她又叫。「喂,樓上的。」
「我叫常寬,經常的常,寬闊的寬。不叫做樓上的。」他笑。「你呢?」
「我叫晏星隻,晏是河清海晏的那個晏,河清海晏你懂不懂?星星的星,隻果的隻,我姐叫星雲,雲彩的雲。」她歪著頭說。「樓上的,沒事了,你可以去刷牙、洗臉、刮胡子了,否則會嚇著過路的小姐哦!」
「喔!好。」他不照鏡子也曉得自己的狼狽狀,胡子又幾天沒刮了,像叢林蠻荒人。「我這就去。」
「喂!」
他又回來,說︰「還有什麼事?」
她笑吟吟的,兩手在身後亂拍亂舞。「我發現你還是晚上比較好看一點,因為月光有美化作用。」
常寬翻翻白眼,真不知拿什麼話應她。「樓下的,你等一下,上不上來?」
「你房間一定很亂。」她搖頭說。
「亂中有序啊!有興趣,歡迎上來參觀拜訪。」
「改天好了,我們下午生意特別忙。我媽在叫我了,拜!」她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了。
???
星雲絕對料不到她將何堯天的事告知母親後,母親的反應竟會如此激烈。
「何堯天?」晏偉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面色灰白。
星雲以為母親是因為太意外了。「何先生人很好,他待我像自己家人一……」
母親緊張得抓住她兩臂,這舉動嚇著了她。
「什麼時候的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怕你擔心,所以想等確定了再說。」星雲憂慮地說︰「媽,你那里不舒服?你沒事吧?」
偉如撐住自己。「我沒事,只是頭有點痛。」她轉過身來,說︰「星雲,不要再去了好嗎?」
「為什麼?」她不了解,為何一提到何氏企業,母親就特別反對、反感,初次听她要去何氏面談就不表贊成,等听她說了那日的不平遭遇後,反而像松了口氣;而今天卻又反常得如此奇怪,問題到底出在那兒?「我以為你听了,反而會高興,沒想到你這麼反對。我承認,這是份特殊的工作,它的優厚待遇很吸引我,我想……」
「我們不需要去賺這個錢!媽只要求你有份工作,正正常常上下班,不要去惹麻煩。」
「沒有麻煩啊!何先生是正人君子,我們很處得來,沒有什麼好……」處得來——那正是偉如所恐懼的。廿年了!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莫名其妙地發生了。「我們沒有必要去招惹那些大人物,星雲,我們只要過我們平凡的生活就好了。」
「媽,你想到那里去了?」星雲覺得好笑。何堯天一點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果母親見過他,就不會有這種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了。
「星雲,听媽的話。」
「媽,你平常不是這樣的。」她覺得奇怪;一個怪異的念頭閃進她腦海。「何氏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也知道何先生?以前有過他不好的報導嗎?」她就只猜到這麼多。
「不是!」偉如背轉過去抹桌子,停了下來,說︰「媽只是擔心,沒有必要……」
「你放心啦!」星雲釋懷了。她從背後抱住母親的腰,說︰「何先生真的很好,對我沒有那種念頭,我們是忘年之交。」
偉如還要說什麼,卻被杜平打斷了。穿著短褲的杜平站在門口,扶著老花眼鏡往里望,要找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