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感覺你最好 第4頁

「吵死了!魔音傳腦。非洲土人的巫鼓也沒這麼難听!」

「誰呀?」星隻愣愣的問。

「前幾天,樓上搬來一個搞音樂的男人。」

「我怎麼沒見過?」星隻感到納悶。

「誰知道?兩三天不見人,神出鬼沒的,偶爾才冒出點聲音來。」星雲齜牙咧嘴的說︰「那個人長得一副青面獠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頭發又長長的。」

星隻驚奇道︰「真的嗎?听久了,我倒覺得他打鼓打得滿好听的;來我們店里吃東西的客人還真幸福,能听得到現場演奏。」

「是哦!你干脆用口琴跟他合奏,什麼曲子好呢?‘不如歸去’。」

星隻笑得好開心,道︰「何日君再來。」

???

星隻穿著睡衣跑上街面朝樓上喊。

「喂,難听死了,你好吵!不要吹了行不行?」

常寬停止吹薩克斯風。他壓根兒沒听見三層樓底下那個清湯掛面、短發齊耳、穿著睡衣、兩手叉腰的少女嚷些什麼。

「你不怕半夜制造噪音被人圍剿嗎?」她作了個殺頭的動作。

他好久才有反應,竟是沒頭沒腦接了一句︰「現在半夜了嗎?」

星隻翻翻白眼。這家伙倒沒像星雲說的那樣,長發披散、青面獠牙,然而他似乎听不太懂她說的話;是這家伙有毛病,還是搞音樂的人都這樣怪里怪氣?

「你不認識月亮嗎?」她沒好氣地指指天上。其實她不是怕吵,也不是為了他擾人清夢,是她太好奇了,好像听見月夜深山狼嚎,趕快出來一探狼人。

常寬這回倒笑了。「我沒表,不曉得這麼晚了。」他又說︰「我剛睡醒。」

難怪她從來沒踫見過他。他們用的是兩套計時系統,毫不搭軋。「哎,我沒惡意要嫌你,只是太吵了會被人罵。我們這里的人都習慣早睡,因為要早起做生意。」他又是好久才接了句︰「我知道了。」

「我住樓下。」星隻曉得自己雞婆多嘴,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賣米粉湯的就是我家。」

他沒反應。

「我家的東西很好吃喔!」她話一說完,連自己都要罵自己三八了。人家不理會,還一句接一句的說下去。

沒想到他更神經。「現在還有得吃嗎?」

星隻險些沒哈哈大笑。現在?半夜?他一定有毛病才會問這種問題,方圓五百里內,他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還會有人半夜三更賣消夜給他吃。「早就收攤了。你明天請早!我們七點半準時開門。」

七點半!常寬申吟一聲,那通常是他們夜貓族結束夜游或工作,倒地酣睡的時辰,而他現在早就饑腸轆轆了,他一定有一百年沒踫過食物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存活到天亮。

女孩一定看出他的饑餓相。「你等等我!」她再出來時,懷里抱著一堆碗裝泡面。「我的存糧。喏!分你,接好!」

她一碗一碗往上使勁拋,常寬全接個正著,連在學校打棒球時都沒有像這回接泡面有百分之百的接殺率。

「謝了!」他的臉在滿堆泡面後,朝她傻笑。

他的頭發扎在腦後;星隻覺得他其實滿有味道的,是很性格的那種男生,她擺擺手表示沒什麼。

「你慢慢享用!我去睡了。」她蹦蹦跳跳要進屋。

他叫住她,說︰「喂!你的睡衣很可愛,只是,透明了點。」

透明?星隻差點尖叫,兩手下意識地一遮,但隨即發現自己被騙了,她的小熊睡衣是深藍色薄棉質料,密密實實的,既不暴露,何謂透明?

「騙你的!」常寬望著她,說︰「開個玩笑。」

星隻瞪他一眼,跨進屋又伸出頭來,說︰「喂!我剛說你薩克斯風吹得難听,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你程度還不錯。」

「我曉得。」

女孩笑笑,縮回頭,這次真的回屋睡覺了。留下陽台上的常寬,他這才想起來,拿了人家「恩賜」的救命食物,竟連她的姓名都沒問個清楚。

第二章

「上班」幾次以來,星雲充分勝任愉快,甚至頗覺有趣,她的「老板」一點架子也沒有,宛如一個忘年老友。

他們真的就是聊天,還有听音樂、養花、品茗,沒人想開口時甚至各看各的書,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這樣靜靜溜掉了,兩人相處得有如家人。何堯天讓星雲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累了,躺下睡上一覺也行,不用顧慮到他;他要她自在,像在自己家里一樣無拘無束。

「我媽一定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工作,還有你這種老板。」這晚,星雲從雜志中突然抬起頭說。她正翻到一篇「辦公室隱秘與危機」的報導,這使她想起,白天在辦公室里所听到的流言,有感而發。「還好我還沒告訴她。」

「你常提起你母親。我想你母親一定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堯天放下書,擱在膝上,又說︰「才有你這麼特別的好女兒。」

「我媽是這輩子影響我最深的人。在我的心目中,她是世上最偉大的女性;你別笑我,或許每個子女都敬愛他們的父母,但媽媽對我的意義更非同凡響。尤其我沒有父親,媽媽從小得母代父職,撫養我和妹妹,她的辛苦我們全看進心里;然而她並不因此而對我們兩個有什麼期望或要求,只希望我們健康平安,將來有個幸福的家庭。」星雲停了停,又說︰「我的願望則是多努力點,好好工作,有穩定收入,讓她不要再那麼辛苦了。」

「你是個孝順的好女孩。」

「我只是比較實在一點。人是該懂得感恩的,而親情是人間最大的幸福與依靠,這對我們來說不是負擔,而是恩賜了!我們有幸擁有,還有很多人享受不到呢!雖然沒有父親,但我們從不感到遺憾,因為母親對我和星隻來說就是所有。」

「你妹妹星隻,和你長得很相像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這听起來很奇妙吧!或者等你見到她,就知道答案了。星隻的身體是弱了一點,是先天體質的關系,所以媽媽為她的心較多些,我很壯,所以可以出來接受風吹雨打。」

何堯天被她逗笑了。

「不要笑,我是說真的。」

他正色道︰「我沒笑你。」

「我們小時候都穿一樣的衣服,再怎麼也不嫌煩;但等上了國中後就不這樣了,我們不想整天看見彼此有如照鏡子一樣。不過,我們大概有個特性永遠不會變,就是愛哭!好處是,哭時有伴更加痛快。」星雲偏著頭說。「不好的情緒應該適時發泄,否則容易得內傷,其實我們也沒有很多時間來哭,因為忙著生活都來不及了。」

「夠堅強!」堯天唇邊仍是那抹寬舒的笑意。他真愛听她講話,看她說話的神態,講什麼都好,他都興味盎然。星雲的生命是用來充實生活的,有心有感情。他不自覺愛上了跟她相處的短暫時光,那已成為他最感受安寧愉快而充實的時光了,只是這女孩可能還不知道。

「杜叔就說我跟星隻……」

「杜叔?」

「他是我家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看著我們姐妹出生,拿我們倆當親生女兒般疼,也可能是他自己一直沒結婚,沒有孩子的緣故吧!小時候我跟星隻最愛拿著燈管打架……」

「燈管?」

「杜叔就住我們隔壁,開電器行的,我們姐妹倆從小每天就坐在電線、燈泡堆里玩,把五燭光的紅色小燈泡串成項鏈,佩服嗎?」

「這我沒玩過。」他從沒想過那些也能當玩具。

「因為我們也買不起洋女圭女圭和新玩具,只除了有一年過年時杜叔送給我們一個洋女圭女圭,金發,綠眼珠,是我和星隻藏了十年都舍不得拿出來玩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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