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這次也是一樣,韓澈因為發現自己居然會對她吃醋之後,足足晾了她好幾天,就跟之前每次,他做出太過像戀人的舉動之後的疏離一樣。
所以今天凌晨兩點,她又接到韓澈三更半夜打來的電話,要她去事務所煮咖啡時,她不疑有他的就出發了。
她稍微打扮了一下,帶了瓶新買的威士忌和紅酒出門,茶水間里那瓶威士忌快用完,而韓澈剛考上結構技師執照,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喝杯紅酒,好好地慶祝一番。
梁綻晴的心情是如此的愉悅,以致她看到另一個她也認識的,事務所里那個很漂亮的,暗戀了韓澈很久的美女建築師,從韓澈辦公室後面那間小房間里,衣衫不整地走出來時,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無法反應。
她的臉色瞬間刷白,感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轉瞬之間被迅速抽干。
「綻晴。」美女建築師給她一記明艷動人的微笑,走過來,笑嘻嘻地挽著她的手。「對不起,這麼晚叫你來,澈說你好會煮咖啡的,我好想喝喝看,你知道的……他剛考上執照,我們慶祝著慶祝著就這麼晚了,要是不喝杯咖啡,明天上班定會沒精神的……你來了,真好,我不要女乃精喔!」
梁綻晴把視線從美女建築師脖子上蔓延至胸前的吻痕移開,然後看見韓澈辦公室里的杯盤狼籍……跟上次同樣年份的紅酒瓶、蛋糕、地上及沙發上隨處沾染的女乃油、被隨手拋在地上的領帶、空氣中那份婬靡動情的氣味……
然後,她看見韓澈的身影從小房間走出來,他的衣衫半果,胸膛上有吻痕與指甲的抓痕。
她的眼眶很熱,心里很痛,感覺自己拿著紅酒與威士忌提袋的手微微顫抖。
韓澈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打電話要她來,他要她看見。也許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他想挑釁她的游戲?他喜歡她不安、喜歡她困窘、喜歡她難堪……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從沒有改變。
瞧!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贏了,他甚至不用自己多說任何一句話,就能讓她徹底體認到她的不堪……
梁綻晴抬眸望著韓澈,與他冷然的視線交會了幾秒之後,唇角揚起一抹她自以為平靜無瀾,卻淒艷決絕得令人屏息的微笑。
「我帶了紅酒來。」她將紅酒從提袋里拿出來,放在凌亂不堪的矮幾上。「你們慢慢慶祝,我去煮咖啡,你們兩個人都不要鮮女乃油對吧?我等等端進來。」
梁綻晴退出辦公室,掩上門扇,她沒看見韓澈眼底那抹迷惘,她也不想看見,她自以為平靜地倉惶逃開。
韓澈站在梁綻晴身後,望著她帶著看似從容的背影從他辦公室里消失,他應該感到如釋重負,但心頭卻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悵然。
梁綻晴與他太親近,她能影響到他的情緒太多,他要退回到一個能讓他感到安全的位置。這個位置里不會有她向往的婚姻、不會有家、不會有小孩、不會有她自以為能從他身上得到的一切。
他用另一個俗不可耐的女人來讓她認清她的俗不可耐。
一切都到此為止,他們之間從上床開始,就從別段關系結束。一直以來,能掌控規則的都只能是他而已,他可以隨時隨地,決定要用什麼樣的方式主導她的靠近與離開。
梁綻晴一直都很堅強、冷靜,並且執著地留在他身邊,于是他用一個最殘忍的方式對付她。
他從她離去時唇邊的那朵微笑就知道他贏了。
一切都回到他的掌控之中,沒有咖啡、沒有愛情、沒有梁綻晴,他沒有罪惡感。
梁綻晴沒有去茶水間,她沖進洗手間里,無法克制地抱著馬桶嘔吐。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韓澈而言究竟是什麼?
她現在知道了,她是一個隨時可被替補的位置,一個可以用過就丟的女伴。她是靜夜里一杯唾手可得的咖啡,是一張詳細完整的建築圖。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她是一名極願卑微地臣服他的女僕。
他從沒有與她掏心掏肺,以為奉獻並能一廂情願地為他帶來幸福的,一直都是愚蠢的自己。
梁綻晴拼命地吐出胃中翻攪沸騰的胃酸,想遺忘方才的畫面與氣味。她努力地想流出更多的眼淚,好沖刷掉那份幾乎是刻在骨上、劃在心上的執著眷戀。
不要了……她不要再煮咖啡……不要再畫圖……不要再為男人摔眼淚……不會有婚姻、不會有家,也不會有小孩,不會有她那麼想要的一切。
她從愛上韓澈的第一眼開始,就注定了她必然要輸的下場。
她覺得自己好可悲,又好可笑……她的淚好燙……夜好長……
一切都結束了。
沒有咖啡,沒有愛情,沒有梁綻晴。
第6章(1)
韓澈換好衣服吹干頭發,因為忽然想起了許多往事稍微走了一下神,走出房門來到客廳,卻看見客廳里空無一人,矮幾上放了杯還冒著白煙的咖啡。
他把咖啡拿起來啜了一口,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立刻走進彌漫著尚未散盡熱氣的浴室里,嫌惡地將嘴里那口廉價的、沒有資格稱為咖啡的東西吐在洗手槽里,沖掉。
即溶包……
他皺了皺眉,不可思議地盯著馬克杯中的褐色液體,真不敢相信梁綻晴會端出杯三合一即溶咖啡給他,她只不過是結了婚、生了一個女兒,腦子就壞掉、品味就變差了嗎?他為方才滑過舌尖的低俗味覺感到不可置信。
不過,浴室里怎麼沒看到剛才還在這兒玩水兼洗澡的梁綻晴與她女兒的身影?
她們人呢?
「叔叔,你為什麼把那個吐掉?那是什麼?」不知道突然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女孩,用稚女敕柔軟的童音,在韓澈的腳邊問道。
他低頭,看見小女孩仰望他的臉龐天真無邪,眼神燦亮得不可思議……是梁綻晴的女兒。
「那是咖啡。」他蹲體,與小女孩平視,她的臉頰粉女敕,紅撲撲地就像顆小隻果,看起來十分討人喜歡。
「那叔叔為什麼要把咖啡吐掉?」小女孩又問。
「因為不好喝。」
「噢,不好喝啊……」小女孩突然低下頭,仿佛正在認真地思考什麼,隨即高興地道︰「那叔叔要吃很好吃的魚嗎?瑪麻跟謙謙要去洗院子前,有吃很好吃很好吃的魚喔!」
韓澈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小女孩的頭,柔聲問道︰「謙謙喜歡吃魚?」
「最喜歡了!瑪麻煮的魚好好吃!」小女孩開心地回話,隨即又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咚咚咚跑去廚房。「瑪麻,還有那個很好吃的魚嗎?可以給叔叔吃嗎?」
聞言,在廚房里切水果的梁綻晴大驚失色,連忙抹了抹手跑到客廳。她不知道韓澈已經換好衣服,更沒想到剛才明明還在玩玩具的謙謙已經去纏他了。
韓澈對吃食有多挑剔,她比誰都明白,怎麼她只是想先切個水果給女兒吃,事情就發展成要把殘羹剩肴給如王子般的韓澈吃的這種景況呢?
她來到韓澈身邊,眸中的慌亂眼色只出現了一秒。
「我只有一般的家常菜,而且還是我們中午吃剩的,微波過後味道會更差,不合你胃口的。」梁綻晴說得十分鎮定,保持冷靜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戲,別擔心,韓澈一定會拒絕的。
「無妨。」韓澈聳了聳肩。
梁綻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居然說無妨……她太驚嚇,這種心情就像要拿出菜脯干招待吃慣高級料理的日本天皇一樣,她忍不住露出一絲懊惱神色。
韓澈將她臉上細微的表情看進眼里,不禁暗自好笑,他認識的梁綻晴總是不疾不徐的,很顯然她對自己的廚藝沒有像對自己煮的咖啡一樣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