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卷的假發,只有齊耳的長度,配上一副寬邊平光眼鏡,遮住那雙微微上翹的笑眼,再加上最穩妥的一身藏藍色職業套裝,這樣,夠成熟,夠令人信服了吧?
朵朵對著玻璃牆中的自己笑一笑,很好,剛剛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這尺度,也是經過長久的刻意訓練,才能做到如今這樣的收放自如。
想起那些為了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個最杰出的中介人所付出的種種努力,辛苦訓練過的千百個日日夜夜,朵朵忐忑不安的那一顆心又重新點燃了火一樣的斗志!
有什麼關系呢?這道門檻,即使再難逾越;那個人,即便再傲慢無禮,她也絕不退縮。
就是這樣!
朵朵霍然轉身,繞過玻璃牆,推開那扇旋轉的玻璃門。
一樓大廳里,還是那樣熱鬧而又安靜。
熱鬧的,是那些進進出出的人群。安靜的,也同樣是那些忙碌而又從容的身影。
仿佛每一個人都有一個目的地。
誰也不曾猶豫,誰也不曾彷徨。
朵朵混在那些忙而不亂、井然有序的身影當中,那份遲疑與茫然便顯得格外刺眼。
終于還是引起了總機小姐的注意。
「小姐!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總機小姐的聲音總是那麼甜美,態度總是那麼親切。
而古朵朵的笑容卻開始變得僵硬。
這是——第幾次了?她已經數不清。為什麼每一次才進入這里,總會被那一道甜美的聲音給擋住去路?
是她的裝扮太出格?還是她這個人的特征太過明顯?明顯到,無論她怎樣改變形象,還是能令人刻骨難忘?
朵朵萬分不情願地轉了個身,面對總台後面那張殷勤的笑臉。想一想,咬住嘴唇,遲疑地問︰「請問,秦……」
「對不起,請問你有預約嗎?」還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
接下來,朵朵會說沒有。
而總機小姐便會萬分遺憾地告訴她,秦總現在很忙,在開會,或者不在公司,請她明天再來。
她已經被這樣溫柔地拒絕過很多次了。
她甚至連走進電梯的機會都沒有。多不甘心哪!
朵朵眼珠一轉,接下來的話語便成了,「不,我只是想問秦逍宇的辦公室在幾樓。」
總機小姐猶豫了一下,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懷疑,或許也是敬意。誰知道呢?反正,在秦氏地產,敢直呼秦逍宇這個名字的人肯定不多。
「十二樓。」果然,總機小姐禮貌地回答。
「謝謝。」微微一笑,抬腳朝里走。
但,還不行,盡職盡責的總機小姐再度喊住她︰「小姐,我先幫你打個電話通報一聲好嗎?」她一邊拿起內線電話,一邊微笑著問︰「請問您貴姓?」
Shit!迸朵朵低咒一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不情不願地咕噥道︰「古!」
「古小姐,請您稍等。」總機小姐開始專注地講起電話。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迸朵朵瞅準時機,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一剎那,三步並作兩步,撞開擋在身前的幾道身影,直奔一壘。
「丁冬!」電梯門關閉。
呼——安全抵達。
朵朵抹一把額頭上的汗,「謝謝,十二樓!」她沖著電梯里那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點了點頭。
男人看著她,沒有動。
她皺皺眉,強調一聲︰「十二樓。」
這一次,頭頂上傳來壓抑的笑聲,她當然听得出來,這是那人忍俊不禁所發出來的聲音。
Shit!她再次忍住罵人的沖動,抬腳朝左——轉。
左轉——
咦?不動。再抬,還是不動。
她猛一回頭。
「嗄?」有沒有搞錯?沒喝涼水都塞到牙!
這破電梯居然在她的腳還沒有完全進來的時候壞掉了?
Shit!Shit!
她額角黑閃閃,上半身轉過來,用手去掰電梯門。
一下,不動!兩下,還是不動!
般什麼鬼?這什麼鬼電梯?
迸朵朵幾乎要抱頭哀嚎了。
怎麼全天下所有的倒霉事情全都一古腦兒集中到她一個人身上?
常听人說,只有運氣特別好的人,才有可能會跟一個帥哥被困同一座電梯。她了解自己,她沒那麼好運,所以,上天安排她跟一個男人待在一起,肯定不是有什麼桃花運,而絕對是為了安插一個目擊證明,讓她無所遁形。
迸朵朵的一張俏臉由紅轉綠,由青轉白。
她揪起細眉,目露凶光。
好!你們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是?姑娘我一個一個來解決!
她握起拳頭,猛捶兩下電梯,鋼鐵機器紋絲不動。但,她的手好痛!
她無力、她沮喪、她懊惱、她生氣、她——
彎身,去拔另一只腳上的高跟皮鞋。
但——
上帝保佑!
電梯里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玩特技!
只見她一手按地,一只腳還被夾在電梯里,另一只腳卻穩穩地抬了起來,用剩下來的一只手拔起皮鞋,回身,開始暴力相向。
「砰砰砰……」電梯被她打得震天價響。
男人面色陡變,開始尷尬得要死。他微微側過身,避開門前的那道縫隙,不讓門外那群整齊劃一張大嘴的人們看清自己的臉。
啊!真丟臉!
他在這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邊廂,見鬼的電梯突然變得正常!大門倏地敞開,張開溫柔的懷抱……
「嗷!」
不不不,這懷抱一點也不溫柔,硬得像塊鐵,不對,本來就是塊鐵!只是,奇怪了,已經是初春了耶,怎麼脊背上還能感覺到颼颼涼意?
仿佛撞到一塊攝氏零下八度的冰!
迸朵朵滿臉哀怨地爬起來,站直身子。
「真是,非要人扁才听話!」她彎身找鞋。
一只,在電梯門外。而且,絕不止一只。
是兩只、三只、四只……不,是一群。
一群鞋子,規規矩矩地待在主人腳上,鞋尖的方向正正對準了自己。
迸朵朵慢慢抬起眼來,發現整個大廳都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看著她,每個人都睜大了眼,一眨不眨。
轟!她的臉熱辣辣地燒了起來,全身血液直往腦門上沖。
不管了!迸朵朵又羞又窘。
一只手飛快地伸出界外,把歪倒在一邊的鞋子撈回來,再撲到控制面板上,用力按按按……
電梯門听話地關閉。
「呼——」好累!終于可以靠在牆上喘一口氣了。
能夠把搭一次電梯都搞得像士兵沖鋒陷蟺娜耍??慫?哦潿洌?褂興?慷潿淶沽嘧牌??諫靡?饋?br>但,事情顯然還沒完。
她忘了電梯里還有一位全程目擊者。
正專心地自怨自艾的朵朵,感覺到兩道凍得死人的目光從頭頂上方射來,她不安地抬頭,猛然觸到一雙噴著怒火的眸子。
是他?
是他!
嗷!她怎麼這麼倒霉?
迸朵朵又是一聲慘嚎,卓不凡嚇了一跳。被無辜連累的受害者是他好不好?她哀叫個什麼勁?
「把你的鞋子拿走。」忍了又忍,他終于開口。
對著一個沒什麼大腦的小女子,他自認,自己已經很有風度了。
但,他的聲音還是如那冬天的寒風般,刮痛了朵朵的耳膜。
啊!他是不是認出她來了?不然,他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但,即便他認出她就是在便利商店搶了他避孕套的人,也用不著氣得眼青臉綠呀,她又不是破壞了他的好事,有那麼罪大惡極嗎?
她心里才這樣想著,馬上,又悚然一驚,兩只眼楮飛快地四面梭巡。
炳!找到了!鞋子!
另外一只鞋也被她找到了。但,很不幸的是,那一只鞋,居然就在那個男人的腳底下。
在他腳底下本來也沒什麼關系,鞋子嘛,本來就是踩在地上的。但它千不該萬不該跑到那個人的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