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笑是不是?」他不動聲色地問。
「呃。」有些心虛。
「要不要月兌下來讓你笑個夠?」
「什麼?」又是慢三秒的反應,「你——」
她剛剛明白過來,那個漾著惡魔般笑容的身影已消失在砰然摔上的房門之後。
「嘁!」
這,什麼跟什麼嘛?
☆☆☆
肚子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這是賀意隨自然醒後的第一個反應。
他的生物鐘與別人不同,下午三時才是他的早飯時間,而這個時候,通常很難叫到外賣,因為午飯時間已過,晚餐又還沒有開始,所以,基本上,他的早飯很難吃得愜意。
在床上賴了兩分鐘,將所有熟悉的小吃店在心里像放電影一般過了一遍,確定這個時候如果不想吃西餐,就只有路口那家粥店還勉強可以接受之後,他才起床開門。
「紀遙。」睜眼第一件事,清點所有物品。在這個家里,只有那小子是活物,需要時時刻刻關注他的方位。
沒有人回答。
看來是不在家。
他搖搖頭,精神抖擻地走進洗手間。
咦?「不會吧?」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賀意隨退出來,愣愣地看了看四周,一塵不染的家具、干淨的地板、明亮的窗戶,再低下頭看看,積了兩大盆的髒衣服都不見了,就連那一股時時刻刻彌漫在廁所里的臭襪子味道都變沒了!地磚煥然一新,不銹鋼的水龍頭如鍍了一層銀般,亮白晃眼。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和紀遙兩大懶鬼住了三年的家。
他是遇見畫中仙了嗎?就像小時候听的神話故事一樣,趁他睡覺的時候,畫中的仙女走出來,幫他料理家事,做好早飯……
想到早飯,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已將他肚子里的饞蟲一個個勾了起來。顧不得洗漱,轉身奔進餐廳。
沒錯,就是它!
別花蓮藕粥。
他剛剛還躺在床上想得流口水的食物。
怎麼會?怎麼這麼巧?
他傻呆呆地愣住了。
「咦?你醒了?」
他猛地回頭,看到蟈蟈手上拎著的空臉盆。
「這是……你做的?」
蟈蟈甜甜地笑,「是啊,你不讓我動吸塵器,我只好拿掃帚抹布出氣。」
「嗄?」她是不是理會錯了他的意思?
不過,那粥聞起來還真是香。
賀意隨吞了口口水。
「你還沒洗臉吧?快去洗洗過來吃啊。」蟈蟈一邊朝洗手間走,一邊笑說,「我真還沒見過比你更會睡的人耶。」
賀意隨干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
洗漱完畢,坐到餐桌前。清爽、甘甜,帶著溫熱的粥被送入口中,賀意隨內心的歉意也開始升到了頂點。
「紀遙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蟈蟈皺了皺眉,「你今天老是在找他,你對他管那麼嚴做什麼?」
「噗。」一口粥噴了出來,差點被嗆住,「我管他嚴?」
「不是嗎?小孩子嘛,又是放暑假,當然比較貪玩一點,你老是管他,想把他拴在褲腰帶上,時時刻刻盯著他,他不反感才怪。我看哪,他跑出去一整天,不敢見你的面,就是物極必反的反應。」
「他不敢見我的面?」賀意隨兩眼直翻,一副被噎到的表情。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讓紀遙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到底是誰?
不過話又說回來,昨天紀遙是怎麼跟他保證的?他說了要帶蟈蟈出去逛逛的,自己反倒人影都不見,讓人家在家里做了一天的幫佣,真是太過分了。
他這個做哥哥的,可再不能由著他胡來。
「你等等,我給他打個電話。」他狠狠吞下一口粥,拿來手機。
一遍不通,兩遍不通,三遍四遍……仍然不通。
「媽的,臭小子!」
「哎呀,你罵人會帶壞他的唉。」蟈蟈還搞不清楚狀況地挑他的刺。
賀意隨不由得泄氣。
「別生氣了,小孩子要慢慢教。」
「小孩子?」賀意隨從碗沿上抬起眼來睨她,「對了,你多大?」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是嗎,什麼時候?」他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問過這個問題。
「就是在網上啊。不過,你那時候干嗎要說自己只有十九歲?你是故意說得只比我大一歲的吧?惡心。」
她嘴里說著惡心,臉上卻笑得好比一朵盛開的花。
賀意隨端著碗,瞪著她,表情痛苦得剛像吞吃了一只蒼蠅。
有苦說不出啊,唉,想哭哭不出。
「怎麼了?不好吃?」蟈蟈收了笑,疑惑地看他。
他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濃黑的眉毛習慣性地蹙起,「就是啊,餓得要死了卻只有粥喝,你不會做飯嗎?」
「嗄?可你剛剛還說……」
「對吧?你不會做飯是不是?」他重重地放下碗,嘴角輕蔑地撇了撇。
蟈蟈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默默地收著碗,不言不語。
賀意隨的心揪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過分的話,尤其是對一個還不太熟悉的女孩子,但,他卻非說不可。
狠一狠心,別過臉去,猛然看到陽台上,隨風飄動著的長長短短的衣服,他的眼瞪大了。
天哪!
「你在干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嗎?」他跳起來,捉住她的肩,沖著她做變身獅吼,「誰要你洗內褲的?是誰要你洗我的內褲?」
蟈蟈無助地看著他,被他晃得頭暈。
☆☆☆
躲了一天的紀遙被憤怒的獅子派下一個艱巨的任務。
如果他不能把蟈蟈小姐心甘情願地送上飛機,他就不要回來了。
雖然,他並不是非住在這里不可,但,就這樣被表哥趕出來,在親戚面前,他的面子多多少少有些擱不住,所以,還是乖乖執行任務比較好。
「蟈蟈,看電視哪?」他掛著一臉諂媚地笑,在蟈蟈身邊坐下來。
「嗯。」明顯的心不在焉。
紀遙的自尊心有些受損。他耶,堂堂「譽滿中學」的一大校草,迂尊降貴地來跟她這個丑八怪說話,她居然還不放在眼里,氣死他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毫不客氣地單刀直入,跟這種人,沒有必要講什麼策略。
「什麼?」
「我問你什麼時候走!」加重的語氣帶著明顯不悅。
蟈蟈看著他,沉默了一下,「是他要你來問的?」
「呃……」在她清澈的眼神注視之下,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狼狽,「是。」
她仍然看著他,良久,良久,久到他幾乎就要月兌口說出「表哥不是你的親愛的」的時候,她終于轉過頭去。
「知道了。」她的腿蜷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兩眼盯著電視,電視里有個女人笑著對她說︰「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些。」
那一瞬間,紀遙覺出自己的殘忍。
☆☆☆
驕陽烈烈,桐木棲棲。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蟈蟈的身影就像一陣風似的,無聲地來,無聲地去,不曾在任何人心里留下只痕片跡。
紀遙仍然很忙,忙著交女朋友,忙著應付高三以來各式各樣名目繁多的補習。
賀意隨也很忙,忙著加班,忙著熬夜,忙著睡懶覺,忙著為下午三點的早餐傷腦筋。這一日,下午六時半,這個時候,是他的上班時間。
其實,並不是他喜歡過這種晨昏顛倒的生活,而是工作使然。
他是一家中型游戲公司的老板,也就是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兼技術顧問。公司由他一手創辦,規模雖然還不是很大,但,卻是他半生的心血結晶。
「意隨己心」是公司下屬的一家網吧,坐落在A市學府路中段,本市的幾所大學都位于這條路上,尤其是全國聞名的A大與網吧只有一路之隔。是以,每天下午六時到第二日凌晨,學生放學的那一段時間,才是網吧一天營業額的高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