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親愛的 第17頁

這些,難道還不夠嗎?就算是紀遙,他也不曾這樣費心費力過呀。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我本來就不姓賀,也沒有法律規定非住在那里不可,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搬出來。」小米聳聳肩,刻意將語氣說得輕松。

賀意隨沉默下來,望著她,眼里忽然涌出憂傷的表情。他沒有朋友,從來就沒有。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直到樂小米出現,他們交談得那麼自然,相處得那麼融洽,他以為,至少,應該已經刷新了零的記錄。

然而,到頭來,卻依然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她何曾拿他當過朋友?

「你辭工,我沒有批;你搬出我家,也沒有得到我的同意。那些,都是不能作數的。明天,如果在上述兩個地方還看不到你,我就要報失蹤人口。」怒氣在心里膨脹,總是高人一等的固執讓他絕不肯輕易罷手。

「你說什麼?」樂小米不可置信,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她怎麼沒有看出來,賀意隨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然而,他那樣深深的固執卻也讓她感動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輕輕撩撥著她的心。怎麼辦?他這樣子,她怎還能狠得下心?

但,若她心軟……若她心軟……

她不敢想,不敢往前深想下去。她不對他狠心,就是對自己狠心。

「愛」這個字太沉重,她怕付出太多,他承受不起。

第七章

賀意隨說到做到。隔天,全市各大報紙登出了整版的尋人啟事,警察局將她的資料記錄在案,甚至,連「藍屏」咖啡屋的業主也發來了收屋通知。

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看著眼前露出疑惑目光的客人,再看看客人手中印著自己大頭照的報紙,樂小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人哪,到底想怎麼樣呢?

她借了報紙,沖出咖啡屋,直接找上辦公大樓。

「意隨」游戲公司位于這幢大樓的第十七層,出了電梯,輕車熟路地往右拐,她心中忽然有所感悟。

意隨游戲公司?意隨己心網吧?看來,賀意隨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自戀。

將以往所有自以為是的認知推翻,她才發現,她並不能算真正地了解他。一切,是不是還有必要重頭再來?

「小姐?」冷不防迎頭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對方皺眉,卻仍然很有禮貌地問她︰「請問你找誰?」

「我找——」她抬起頭來,瞄向記憶中的總經理辦公室。

「赫——」秘書王小姐抽一口冷氣,慌忙轉身,在文件堆里一陣好找。

「是找這個嗎?」小米嘲弄地揚了揚手中的報紙。

一夕成名,以這種方式。

「喔,不、不是。」王小姐笑得尷尬,一面揣測她的身份,一面仍以挑剔的目光偷偷打量她,「是找總經理吧?我去幫你通報一聲。」難怪最近老板變得古里古怪的,原來是得了相思病哪!

不過,這女孩雖然看起來斯文清秀,可畢竟,臉上一塊胎記破壞了整體美麗,老板配她,有些可惜了。

心里這樣想著,耳邊已听得一聲「不用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被霍然拉開。

「進來。」賀意隨臭著一張臉站在門後。

小米抱歉地對王小姐笑笑,才以再平常不過的步履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砰!門關上。

刷!百頁窗關上。

阻隔住一眾好奇的眼神。

小米聳聳肩,「不用這麼緊張吧?」

在這個屋子里,想逃避、想忘記的那個人,應該是她才對吧?

喝醉酒,糊里糊涂,到現在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樣鬧脾氣,把無變小,把小變大的那個人,有什麼理由到此刻才畏首畏尾,假裝神秘?

「她跟你說什麼?」

「嗄?」

「王小姐剛才跟你說了什麼?」賀意隨抓抓頭發,顯得好煩躁。

「沒有,沒說什麼。」她搖頭。

「那麼,其他人呢?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听到其他人在議論什麼?」

小米望著他,眨眨眼,一臉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呢?難道報紙上的啟事並不是他登的?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不,我出去向她們解釋一下?」

說不上為什麼,心中陡然覺得黯然。明明是打算來興師問罪的,可,看到他那麼煩惱的樣子,她忽然發覺,自己的脾氣沒什麼大不了了。她不能發脾氣,不可以鬧事,因為,那會令他難堪。

他的立場,比什麼都重要。

意識到這一點,小米才開始感覺到惶恐與脆弱。

因為太愛,因為太怕失去,才不想太用力地掙扎,才讓自己更深地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想要她走多遠?她還能——走多遠?走去哪里?

「解釋什麼?你去向她們解釋什麼?」賀意隨揚眉瞪她。

「不是——這個嗎?」展開報紙,將照片放在自己頰邊。

賀意隨抱著手臂,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照片沒有本人漂亮。」

手機的像素太低,成像質量太差,看來,得換個新手機了。

樂小米怔住,一股熱氣涌上來,感覺臉頰像天邊的火燒雲般燃燒沸騰。

從來沒有人說她漂亮,這個形容詞與她根本就搭不上邊。從小到大,雖然她從不曾因臉上的胎記而自卑過,有時候,甚至還慶幸著,慶幸自己不夠美麗,慶幸因為自己的不夠美麗,才得以苟延殘喘,換取這微薄的自由。

然而,那也僅僅只是慶幸。

而從不曾如此刻這般,直擊入心。

難道,她也可以在他人眼里,是美麗的嗎?

「來,你來瞧。」他突然抽走她手里的報紙,拖她到百頁窗邊。

她從恍惚中驚醒,感覺他的手心貼著自己的手心。他們彼此,靠得太近,免不了看到他因說話而上下浮動的喉嚨,還有他的眼楮,深邃明亮的眼楮……

下意識地,她退開一步。

撥開百頁窗,透過簾與簾之間的縫隙,她看到了外面的職員,有些在忙碌,有些在發呆,有些在……竊竊私語。

「我很想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太過誠懇,他的表情太過認真,她真的會笑,笑出聲來。

這算什麼呢?一個老板,一個面臨著公司危機的老板,不去思考著怎麼走出困境,而是躲在窗簾後面,想偷听職員們在說些什麼。

說出去,誰信?

但是,卻又由不得她不信,剛才她來的時候,他不是好像早已看見嗎?

那麼,他整天,就是在這樣的弓杯蛇影?

小米好生氣,她真的好生氣。

「你干嗎?你到底在干嗎?」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不就是一點點威脅,一點點壓力,一點點挫折嗎?為什麼你就承受不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听到他們說些什麼又能怎麼樣?如果他們說,公司要垮了,他們想要跳槽,或者,正在算計著要領多少遣散費,公司還差他們多少薪水。那又怎麼樣?那又怎麼樣?天塌了嗎?世界末日了嗎?還是你,賀意隨,從此以後再不能思考?」

沉痛感充塞胸口,他這樣自暴自棄,讓她好傷心、好難過。

「你說什麼?」賀意隨愕然,「什麼公司要垮了?什麼跳槽?什麼遣散費?」

「呃?」

松開撥著百頁窗的另一只手,賀意隨神情黯然。

「不是公司有問題,而是我自己做錯了事。」

胸口陡然間一窒,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掐住了,樂小米無法呼吸。

「我做了一件沒有辦法原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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