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杯愛 第26頁

空姐是什麼樣子都不要緊,他願意像威士忌一樣磨去稜角以配合她的姿態;而在酒保第一次端出愛爾蘭咖啡給空姐喝時,他激動地哭了,為了紀念這杯他因為苦苦思念空姐而發明的愛爾蘭咖啡,他將自己的眼淚蘸在杯緣,希望空姐能嘗到他苦苦壓抑的、思念的味道。」

韓澈拿著高腳杯的手若有似無地震顫了一下,思緒飄向遠方。

威士忌願意磨去稜角以配合著隨興的咖啡的姿態,不就是以往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為了愛他,願意委屈地忍受他忽冷忽熱的梁綻晴的姿態嗎?

而梁綻晴說她從學生時代起就暗戀著他……她為他端來的第一杯咖啡,杯緣也蘸上了她的眼淚嗎?

「所以嘍,愛爾蘭咖啡代表的就是思念與寬容,你覺得愛爾蘭咖啡的味道不一樣,恐怕是因為那杯咖啡加了誰的眼淚,或是你正思念著誰哦?」元芮蓮愉快地笑了起來,拿起了旁邊的抹布,一邊哼歌一邊輕松地擦起吧台來。

韓澈的心情卻因著她方才的話語更沉重了起來。

原來,其實這幾年來,他苦苦找尋的,是梁綻晴的眼淚與思念的味道?

他想起梁綻晴每個主動端咖啡給他的時候……當他和父親吵架的時候……當他又開始疏遠她的時候……

她為他端上一杯名為寬容與思念的愛爾蘭咖啡,是希望誰寬容誰?誰思念誰?

而她流下的,又是什麼樣的眼淚?

他忽然覺得無法在這片與她共有的土地上多待一刻,他想緊擁住她,跨越那道道德藩籬的是如此強烈……但他不能……

韓澈放下杯子,霍然起身。

「你要去哪兒?」元芮蓮納悶地瞅了突然站起的韓澈一眼,向直海明明還沒來。

「請轉告向大經紀人,我等人一向不超過二十分鐘,這杯咖啡算他的。」

韓澈推開l854的大門,頭也不回地往機場的方向離去。

***

杯觥交錯,衣香鬢影,空泛的贊美與客套應酬的話語,千篇一律到令人生厭的建築師酒會,韓澈一身西裝筆挺,從容高貴的身影穿梭往來在每個賓客之間,唇角微微揚著一個禮貌笑弧,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心不在焉……

這幾日來,他一直處在一個想見梁綻晴,卻又害怕回台灣見到她,會克制不住自己的復雜心情里擺蕩,眼看著為期兩個星期的商展就要結束,這場例行性的酒會已經是這場行程里他所要應付的最後一場應酬。

他明日就要回台灣,飛向那片他心愛女人所在的土地。

他已經照會過幾個平日索有往來的企業家,正準備離開這個令人不耐的場合,提早回下榻飯店歇息之時,震驚地看見一個正親密地挽著女伴的手走進會場里來的男人身影……傅紀宸?

令韓澈如此驚愕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傅紀宸也受邀出席了這場建築師酒會,而是傅紀宸身旁那位,與他親昵互動地就像對戀人似的女伴。

一股熊熊怒火,從他心底竄燒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的這個男人讓梁綻晴和謙謙在台灣過著青黃不接的生活,怎麼可以還在這里與別的女人親昵得像交頸的天鵝般細語?傅紀宸忘了他有老婆小孩,忘了粱綻晴還在台灣等他嗎?

韓澈顧不得什麼禮儀、什麼風度,信步就往傅紀宸的方向走去,毫不客氣地朝他開口︰「傅建築師,借一步說話。」

暗紀宸愣了一愣,他與韓澈許久未見,他的口吻卻如此嚴肅,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簡單向身旁女伴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和韓澈離開大堂,走到人潮比較稀少的走廊上單獨談話。

兩人才站定,連一句寒喧的開場白都沒有,韓澈就先發制人地開口道︰「傅紀宸,綻晴值得你更好的對待。」

綻楮?傅紀宸仍舊是一頭霧水。韓澈找他出來,就為了告訴他,梁綻晴值得他更好的對待?

「學長,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傅紀宸無法阻止自己笑出聲音來。

韓澈眼神凌歷地看著傅紀宸,既然傅紀宸需要他說得更明白,那他就說得更明白。

「你將綻楮和謙謙丟在台灣不聞不問,現在還親密地偕著別的女伴,你究竟將婚姻當作什麼?你的妻女被你擺在哪里?」

暗紀宸方才還嘻皮笑臉的大男孩神色一收,轉為正經嚴肅……好吧!他現在是百分之百確定韓澈不是在與他開玩笑了。

提起梁綻晴,傅紀宸不禁嘆了口氣說道︰「學長,我發誓我真的想更好的對待綻晴,但是她不要啊……我知道她努力過了,她嫁給我,並且試著說服自己愛我,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待在她身旁的時間久了,有朝一日她就會真正地接受我,但我錯了,她真的沒辦法,而我也不想再繼續這樣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下去……方才那位是我的未婚妻,我很愛她,我們過得很好。」傅紀宸談到未婚妻的臉龐笑得十分幸福開朗。

未婚妻?韓澈銳利的長眸危險地眯起。「什麼意思?」

「你既然提到謙謙,應該就和綻晴見過面了吧?我跟綻晴已經離婚許久,難道她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他的話像一道雷劈進韓澈腦子里!

他們已經離婚許久?那麼梁綻晴身份證上配偶欄的名字是怎麼回事?她從來沒有提起,他明明問過她的……

「但她住在你的房子里。」

「我們離婚之後,她原本想搬離那里,但被我拒絕了,她一個人帶著那麼小的謙謙搬家十分不方便,何況她也沒有余力負擔房租,更需要一個穩定的住所,最後就只好听我的安排繼續住在那里。」

「那謙謙……」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跳出來,他們離婚了,那謙謙呢?傅紀宸舍棄了梁綻晴,那他也不要謙謙嗎?

「謙謙?學長……」傅紀宸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韓澈的神色,微啟的唇仿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說。」韓澈發現了他的遲疑。

暗紀宸深呼吸了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向韓澈據實以告,他曾經答應過粱綻晴絕不告訴韓澈的,若不是韓澈現在對梁綻晴的擔憂之情表露得如此明顯,他相信自己還是會守密的。

暗紀宸緩緩地,向韓澈丟出了一顆震撼彈——

「學長……你難道不知道謙謙是你的小孩嗎?」

韓澈過了好半晌才消化完這個句子。

「怎麼可能?謙謙……我的小孩?」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對中文的領悟力這麼低。

暗紀宸嘆了一口氣,替梁綻晴感到十分悲哀地開口說道︰「學長……你難道從來沒有好奇過像綻晴那麼獨立的女人,當年為什麼匆匆離職,又和我閃電結婚嗎?而現在你既然見過了她和謙謙,為什麼你從沒想過要問綻晴謙謙的年紀和姓名?綻晴早在跟我結婚之前就已經懷孕了,為什麼綻晴嫁給我,孩子卻跟了她的姓?如果你有把她放在心上,你就應該更早發現這些事情……學長,請恕我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綻晴值得你更好的對待。」

韓澈覺得自己的腦子正在嗡嗡作響。

謙謙跟著梁綻晴的姓?所以……謙謙不叫傅謙?

他在謙謙幼稚園里幫梁綻晴付學費時,如果他多問了老師幾句,他就會發現謙謙真正的姓名,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而梁綻晴和傅紀宸已經離婚這件事,如果他去調閱她在事務所填的人事資料,他就會知道她已經恢復單身,但他還是沒有這麼做。

包有甚者,梁綻晴早就告訴過他,關于愛爾蘭咖啡,關于蔡智恆那本書的二、三事,只要他去找了那本書來看,他就會知道她有多用心及多認真的愛他……但是在她為他煮了數不清的咖啡之後,他還是依然沒有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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