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冒犯了她,更加重了秦逍宇對她的誤解。他想,她不可能原諒他了。
他在心里憂郁地嘆息。
「嗨!容容。」秦逍宇從短暫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神色鎮定,風采俊魅,甚至連那雙含笑風流的眼,都和平日毫無兩樣。
溫傾容機械地回過頭來,一雙總是晶亮含笑的眼眸恍若快要下雨。
「逍宇哥哥。」她囁嚅。
有很多話,不知從何說起,有很多委屈,不知如何發泄。
她咬住嘴唇,很想從他的迷離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他的情緒,哪怕只是一丁點細微的波動,安撫也好,厭惡也罷。然而,沒有,她什麼都看不出來,似乎,她從來沒有哪一次看透過他的心思。
他對于她來說,永遠都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你們吃過早餐了?」秦逍宇微笑的眼掃過桌上殘留的食物。
雖然,明知道他的目光中毫無輕蔑的味道,但,她的臉就是不爭氣地漲紅了,心虛又懊惱。
即使,這樣糟糕的食物並不出自于她的手。
季天恩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心弦像是給什麼用力扯了一下,好痛好痛。
原來,自始至終,她的心里只有一個秦逍宇。
她心里只有他,無論自己對她做過一些什麼。
哪怕是傷害。她也只希望得到他的安慰與諒解。
多麼多麼諷刺。
「對不起,逍宇。」季天恩苦笑,原來,這就是他的愛?
他一直以為,自己夠瀟灑,夠大方,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他甚至能親手將她送到秦逍宇的身邊。
然而,此刻,他只感受到憤怒和無奈。
對自己的憤怒以及對命運的無奈。
如果,先遇上溫傾容的那個人是他,這一場誓言會不會由此而改變?
他抬頭,望著秦逍宇,感覺自己好失敗。
「你當然對不起我。」秦逍宇看他一眼,笑道,「昨晚是我的生日,你都沒有出現。你知道我們喝了多少酒,唱了多少歌,玩得有多瘋狂嗎?」
「這些,我不知道,」他搖搖頭,在日光的陰影里顯得頹喪又失意,「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有一個人為了等你,就在大門外睡著了?」
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是——幫助傾容澄清事實。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如果一定要一個人來承擔,那麼,他希望是他自己。
他不可以做那個摧毀她的夢想與希望的劊子手,惟有這個,他承受不起。
「對了,浩然,我們剛才商量著要怎麼罰他來著?」秦逍宇有意無意地轉過頭去,仿佛沒有听到他的話語。
可是,他卻不能停。他只知道此時不解釋清楚,逍宇就會誤會她,她一定會很痛苦。他不想讓她傷心,所以他現在必須說下去。
「因為她累得睡著了,所以我才把她帶回來;因為你們一直沒有回,所以她才等到了天亮;因為我不會做早餐,所以才想向她請教;因為牛女乃太燙,所以……」
因為……所以……
如果每一件事,都能用這四個字來解釋清楚,那麼,世事是否就會簡單明了得多?
就像,他吻了她,真的只是因為牛女乃太燙?
真的是這樣嗎?
他的心抖得厲害,就連臉上勉強僵硬的笑容也好似在發抖。
他很想控制住自己,可是,他身不由己。
活至二十二歲,他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自己。
「不要再說了!」溫傾容驟然打斷了他的話。
她臉色蒼白,嘴唇哆嗦,一邊退一邊猛搖頭,「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再沒有比現在更難堪的時候了,再也沒有。
她怎麼會把一切弄得這樣糟呢?
心里明明愛著一個人,卻又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吻。
明明期待著一個人的慰藉,卻又偏偏不忍心看到另一個人痛苦的臉。
她不要他那麼委屈,那麼愧疚。他應該一直都是神氣而強勢的,一直一直都是。
即使他錯得那麼離譜,即使,她的世界因他的崩潰。
她忽覺悲從中來,委屈撲簌簌如狂風暴雨,溢滿她的心頭,再化成眼淚,串串由臉頰滑下。
「傾容!」
「……容容?」
兩個聲音同時喊。
一個心痛,一個心驚。
她不語,退著退著,轉身沖出了大門。不理會身後的呼喊,什麼都不理,她在馬路上狂奔著,心,痛得仿佛要裂開,連呼吸都變得好沉重。
原來,愛一個人,最後的下場竟是這樣的,追他越遠越久,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就會越深越重。
原來,所謂的戀愛,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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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的柏油路,清冷的月光,在寒風中慢慢凋零的行道樹……和孤單單的一個人,這樣的情景和逍宇生日的那一晚多麼相似。
季天恩跨坐在重型機車上,整個面部藏在頭盔里,像一匹蟄伏在暗夜中的狼。
不,不對,就算是狼,也是一匹失去了爪牙的病狼。
街道的對面是傾容住的那棟公寓,二樓的窗口亮著溫暖的燈火。他比她幸運,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只要他跳下摩托車,只要他繞到公寓前面,只要他拾級而上,只要他抬手扣門,她便會在門的背後,用那一雙會說話的眼楮,看著他。
她會看著他。
他想象著她杏仁一樣的眼眸,想象著她飛揚的眉梢,想象著她笑呵呵的表情,想得心發痛。
然而,她不會再用那夢一般的眼色看他了。
不會了。
他握緊車把,那粗硬、沒有溫度的皮革一如他粗硬沒有溫度的心。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而他,依然沒有去見她的勇氣。
這情形讓他郁悶而不解。從小到大,他總是很隨性妄為的,從來沒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也從來沒有人能勉強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不管是什麼人什麼事,只要他願意,主動權一定在他的手中。
然而,這一次,他霍然發現,只要是關乎到溫傾容這三個字,不論是人是物,都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而且,甚至連他的心,他的情,都不歸自己所管,只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這一發現,令他充滿了無力的挫敗感。
然而,就連這份挫敗,也不及他害怕失去她的惶恐來得更強烈。
只要她還肯見他,肯原諒他,哪怕他從此為她所操控,他也甘之如飴。
「喂!下雨了啦。」他的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他一震,回眸。
「原來是你?你傻呆呆地在這里做什麼?耶!你不會是來我們家找傾容姐的吧?」剛下晚自習的孟葶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剛才遠遠地看見一個穿黑皮衣、騎黑豹機車的男孩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那神情動作簡直是酷帥得不得了,幸好老天爺下起雨來,讓她找到與他搭訕的話題,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自己的舊識。呵呵,這下可讓身後那幫小花痴們開眼了。
「嗯。是季哥哥吧?瞧你淋得這一身濕,快點上去擦擦吧。」她一邊說一邊捉了他的胳膊朝對面拖去,一邊還不忘向遠遠掉在後頭的幾位女同學得意地猛眨眼。
快點上去?這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
季天恩不由自主地跟著她下了機車。
「你怎麼這麼久沒有來?你都不知道傾容姐變成什麼樣子了。」為了顯得更熟稔一點,她積極找來話題。
傾容?她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摘下頭盔,目光變得關注,雨絲淅瀝瀝地落下來,沾上他的發,他的睫。
孟葶更加得意,神秘兮兮地靠近他的耳朵,「你不知道,她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