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謠 第2頁

「蕭子言?」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青衣「公子」用扇柄敲敲自己的胸口,道︰「蕭子言就是在下,在下就叫蕭子言!」

「什麼?你要保的是你自己?」羅長風驚愕難言。他行鏢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听人說要保人的,並且,那個人竟然還是他自己!

「開什麼玩笑?」羅長風怒瞪著青衣「公子」,在這個時候,他哪里有閑功夫陪這種吃飽了沒事干的貴介公子玩耍?

青衣「公子」上前兩步,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不是玩,不是玩,如果你能從現在起將我藏在鏢局子里一天而不受到任何傷害,三千兩黃金就屬于威遠鏢局了。」

「什麼?就這樣?」眾人再一次大跌眼鏡。

就這麼小小一點事情,也值得動用三千兩黃金?看來,他的錢真是多得沒處用了。

羅長風銳利的眼眸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了青衣「公子」一番,越看越覺得蹊蹺,不過,今晚子時和天鷹聖使步滄浪的對戰卻更為重要,他要留下來就由得他吧,反正也沒有比現在更糟的了。

就這樣,羅長風決定,錢昆出去請幫手,羅四負責蕭子言的安危,其余的人養精蓄銳等待步滄浪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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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時間不算太長,可也不算太短,時間之神並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喜惡而改變自己行進的腳步。

黃昏如往常一般適時來臨,而錢昆卻一去無蹤,整個威遠鏢局里氣氛凝重,人人憂心,一百多雙眼楮齊集議事大廳,跟著羅長風的身影轉來轉去。

這其中,只有蕭子言一個人最是閑散。

他一會兒這里逛逛,一會兒那里轉轉,就仿佛威遠鏢局是什麼游覽勝地一般。

羅長風也不去管他,只是在廳中不斷踱來踱去。

突然,他象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剎住腳步,叫來管家羅福,吩咐道︰「羅福,你先帶著所有內眷離開,暫避風頭。」

「老爺!」羅夫人抱著剛滿月的孩子走到羅長風面前。

這個孩子是他們夫婦在四十多歲時才生得的,中年得子,格外疼惜。如今,一朝分別,相見無期,怎不令人淒愴斷腸?

「老爺,就讓我和孩子留下來陪你吧。」羅夫人淚流披面。

羅長風模模妻子的頭,又看一眼熟睡的孩子,愛憐地拍拍孩子胸前的火紅肚兜,意味深長地嘆道︰「去吧,好好保護他!」

羅夫人還待說什麼,羅長風揮一揮手,背轉過身去。羅夫人只好在眾女眷的拉扯之下跟隨羅福坐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揚蹄而去,羅長風這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時間在靜謚中一點一點流逝,當打更人的銅鑼終于敲響三下之後,羅長風掀了掀眉角,一股悍然的氣勢籠罩在他全身上下。

武林中人,不成功則成仁,絕對沒有不戰而逃的道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刀光劍影之下。

正自激勵著,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慵倦的聲音,懶洋洋,軟綿綿,有氣無力,冰冷生硬,仿佛開口說話是一件令他非常厭憎的事情。

「羅長風,秘籍呢?」

剎時之間,整個天地之間仿佛都充塞了這短短的六個字。

「羅長風,秘籍呢?」

多麼天經地義的一句話!他的態度仿佛就象去朋友家里借鹽一樣隨便。

羅長風怒目瞪視,可是,滿庭之中,除了威遠鏢局一眾戒備森嚴的鏢師之外,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閣下就是天鷹聖使步滄浪?」羅長風有心賣弄,故意將聲音凝成一線,遠遠地發送出去,好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可是,話一出口,他便大吃一驚,原來他的內力雖將話音逼送了出去,但只細細的一線,遠則遠矣,卻不具威懾之力。而步滄浪所說的六個字,卻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聲聲入耳,就象佛門的獅子吼一樣,有聲震乾坤之力。一波又一波,余音繚繞,久久不息。

而且,很明顯的,步滄浪的功力猶勝佛門獅子吼。獅子吼是以鋼濟鋼,而他剛才分明是以柔馭鋼,看來,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羅長風明知不敵,只得豁出去般發一聲喊,拉開架勢,道︰「三十六路開天掌雖不是什麼絕世神功,但好歹也是祖宗傳下來的,斷不能讓無恥之徒輕易竊取而去。今天,你若贏了我這一雙肉掌,威遠鏢局這幾十條人命就算是你的,但若羅某僥幸勝得一招半式,那麼,就請閣下從哪里來還回哪里去!」

「嗤——」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嘲,如一絲霹靂,突爆之後消散如輕煙,轉瞬不可尋。

朗朗夜空,澹澹皓月,忽聞這麼一聲不明來處,不辯去路的譏誚之聲,無不令人毛骨悚然。

膽子小一點的鏢師,都戰戰兢兢地駭道︰「鬼啊!是鬼!」

羅長風見狀,不免焦躁起來,他抬起兩手,一招「石破天驚」,擊向五十步開外不斷搖晃著的一株桑樹。剎那間,樹倒葉落,但除此之外,依然不見有任何人的蹤跡。

這一下,連月亮都仿佛羞愧得躲入了雲層之中,空氣里含滿了無數驚惶的吸氣聲。

本來還算冷靜自持的羅長風,此時既羞愧又惱怒。堂堂威遠鏢局的總鏢頭,被人象貓戲老鼠一般捉弄了一番之後,卻連對方的人影都未見到,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他還有何面目在江湖中立足?

想罷這一切,羅長風頓覺心灰意冷。模糊中,他仿佛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正漸漸向他迫近,甚至,連拂面而來的夜風之中都沾染了血腥的甜味。

一股不祥的預感陡地從胸腔之內升起。

他凝目遠眺,目光所及正是羅福日間駕出去的馬車。

車駕上空無一人,車廂外更是血跡斑斑,本來頗為神俊的白馬早已萎靡不堪,一旦停止奔馳,頓時口吐白沫,暈死在地。

「夫人!夫人!」羅長風渾身一震,奔向馬車。

眾鏢師紛紛圍攏過來。

掀開車簾,只見羅夫人戰戰兢兢地縮在馬車內側,雙手死死地抱著孩子,從她那雙空洞失神的眼楮看起來,象是受了極度的驚嚇。

羅長風虎目含淚,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扶下車來,剛想接過孩子,羅夫人卻發了瘋似的將孩子狠狠攬在胸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半步。

她一遍遍緊張而凶狠地高喊道︰「你不要過來!不許傷害我的孩子!」

月光之下,那張素日溫婉帶笑的臉龐顯得絕望而猙獰。

「夫人,不要怕,是我,我是你的夫君羅長風啊!」羅長風一步一步緩慢地接近羅夫人。

羅長風這三個字終于在羅夫人失憶的心中驚起一絲漣漪,她茫然地看著他,怔怔地安靜下來。

羅長風溫柔地撫了撫她零亂的頭發,一只手緩緩接過她手中的孩子。

眾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可是,馬上,大家的目光都因為羅長風震驚的面容而變得慌亂起來。這才猛地想起,羅夫人回來了這麼久,這孩子居然還沒有哭過一聲呢。經過這麼大的變故,在母親懷中又受了這麼重的震蕩,為什麼,他沒有哭?

為什麼沒有哭?

因為死者都是不會哭泣的。

羅夫人手中的孩子早已窒息而亡。

真正的殺人凶手是他的母親!

羅長風乍見愛子慘死,心神激蕩,口中一甜,驀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羅夫人受了鮮血的刺激,尖叫著向羅長風撲過來,用盡全力來拼搶他手中的孩子。羅長風不忍妻子有所損傷,只是一味閃躲。

混亂之中,孩子胸前的紅肚兜被羅夫人抓了起來,甩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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