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辦完了真龍祭,就真的要開始操持公主的婚禮了,公主真的願意全權讓皇上做主?」
「有什麼不願意的?自古以來,有哪個公主的婚事是由自己做主的?」齊若馨的語氣在瞬間變得漠然。
「自從皇姐回宮以後……」向紫桑欲言又止的瞧著她臉上,那抹讓人擔憂的平靜,「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撇開我們的身份不談,皇姐不妨同我這個弟妹說一說。」
齊若馨淡然搖頭,「謝謝皇後關心,可以生在帝王之家,比起那些平民百姓已經不知道要幸運多少了,如果我還有什麼煩心事的話,真是天地難容。」抬起清亮的眸子,她自嘲的笑苦棄子,「這一局我甘拜下風。」
向紫桑識趣的準備離開,知道她不願多談,那麼任何人都不能從她口里問出半點詳情。
「時間不早,我也該走了……」向紫桑笑容滿面的看著齊若馨。
「哦,對了,皇姐,剛才提到的那個江湖俠客不日就要進宮面聖了,我還真有點好奇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原本正在整理棋局的齊若馨驚慌地起身,踫翻了棋盤,棋子掉了一地。
「怎麼了?」向紫桑微微嚇了一跳,「不舒服嗎?」
「沒……沒事……」齊若馨雙手撫住胸口,大睜的雙眸里布滿驚恐不安。
「皇上……怎麼想到要見那個人?」慌亂之中,她不得不問。
「具體什麼事皇上沒有對我說,好像是與一個邪蠱師有關——公主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見?你的巫蠱術那麼厲害,也許能夠提供一些建議。」向紫桑的眼里有著淡淡的試探。
「不。」齊若馨臉色蒼白、神情激動的搖頭,「我發過誓,從此以後不再使用巫蠱。」
她不會再使用任何巫蠱之術,也不要再回想起一年前發生過的任何事!自從她回宮以後,關于離宮那段日子究竟發生過什麼,她閉口不言,只字未提,也不想讓任何人敲開那些緊鎖的記憶。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要去遺忘……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來璘陽城,為什麼要來央華宮?
今生今世,他是她最不想要見到的人——也是她最想要見到的人!
所以……她到底該不該見他,又要以怎樣的態度面對他?
齊若馨陷入深深的焦慮里,絲毫沒有發現,向紫桑那眼里一閃即逝的了然與關切。
第九章
雷利覺來到了央華宮。
當流金殿的尚宮女官將這個消息帶到齊若馨面前後,這句話就仿佛被下以厲害的蠱咒,充斥于她的腦海。完全揮之不去。
「殿下,皇上派奴婢來請公主移駕榮華殿共進午膳。」
「除了皇上還有誰?」見到皇上派來的尚宮後,她在帷幄後不斷地踱步。
「皇後娘娘,幾位親王殿下,大小祭司,宇文大人和秦將軍。」
齊若馨提起的心放松的剎那,一股失望卻深深襲來。「知道了,等我梳洗後,這就過去。」
「是,殿下。那奴婢回去覆旨了。」
齊若馨叫來貼身宮女,換上一件天藍色錦緞正式宮裝,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後,帶上兩名宮女就急急向著榮華殿走去。
經過御花園走上忘憂橋,榮華殿內便走出一人,一身黑色布衣,未穿官服,在這央華宮顯得非常格格不入,自然也引人注意。
齊若馨停在橋頭,仿佛被人下了蠱咒般動彈不得,全身戰栗。
來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在橋墩處便停下腳步。
「庶民雷利覺拜見公主殿下。」在剎那的怔忡後,他立即斂下眼眉。
「免禮……不要跪……」見他掀開袍緣就要跪下,顧不得禮儀身份,齊若馨高聲喊道。
雷利覺抬起下顎,深邃的雙眸里毫無表情,只見他單膝跪地,對她行禮,就算她對他喊了免禮,她依舊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君臣之禮,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被遺忘。
「你這是干什麼?」齊若馨快步跑向他,氣憤得雙唇顫抖,「這算是給我下馬威嗎?」
他背脊挺直,閉口不言,只是抬眼凝視著她,「庶民不敢。」冷淡的回答,已經將他們之間拉開了雲與泥的距離。
「平身。」他冰冷疏遠的眼神在她胸口上插下利劍,踉蹌著後退一步,她握緊粉拳,「本公主叫你起來。」
「是。」雷利覺利落地站了起來,堅毅端正的五官間籠罩著一層犀利的寒霜。
他定定然望著她,但目光又仿佛穿越了她的身體,落在不知名處,而根本沒有看到她。
齊若馨身體陣陣發冷,猝然間見到他,粉碎了她心底所有豎起的屏障和防御,封存的記憶在眼前奔騰而過,所有壓迫住的情緒也如火山爆發般無法收拾。
一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然後眼前的雷利覺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雷利覺了。
那是這一年來。她不想去面對的往事,不願去面對的痛苦,她差一點殺死了自己心愛的人,為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與誤會……那些她曾經犯下的過錯,清晰地一並擺在她的面前,再也不能逃避,再也無法抗拒了。
「你恨我嗎?」幾乎是無意識地問出了這句話。
雷利覺依舊恭敬而且疏遠地站立在她面前,緩緩搖頭,「庶民永遠也不會恨公主。」他平靜的語氣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並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她緊握住雙手,十指深深嵌進手心里。「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必須跟我走!」
「這算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嗎?」雷利覺面無表情地說道,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部只散發出疏遠的氣息。
「隨便你怎麼想。」她昂起頭,臉上浮現出高傲的神色。「跟我走就是了。」
雷利覺微眯了下雙眼,卻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齊若馨不再等待他的回答,逕自轉身,舉步向前,端麗的面容上閃過蒼白與固執,深黑的雙瞳里射出不顧一切的凌厲眼神。
雷利覺揚起頭凝視著她的背影,緩緩跟上了她。
這是雷利覺第一次看到齊若馨穿上宮裝。
淡雅的藍色映襯著她白璧無瑕的冰肌雪膚,一頭烏黑的青絲與金色的公主冠冕相呼應,玉容微施粉澤,眉目如畫,雙瞳剔透而儀態出眾。走在這華麗巍峨的宮闈之中,自有一股雍容氣度,豐姿高貴。
眼前的她,與他記憶中的她無法重疊,也完全遙不可及。
如果過去那一年,他只是意識到她是公主,而他必須壓抑下自己全部的情感,並且將她遺忘的話,那麼現在,他才是真實的意識到她與他之間身份的差距。
她出生在皇家,而他出生在山寨,她身處的這個皇宮,與他曾經許諾給予她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
對于自己曾經想要與這樣尊貴的她攜手共老,讓他感到可笑至極。
他不能剝奪她高貴的身份和她與生俱來的榮耀,他也不能憑借著她公主的身份而改變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是公主的事實,就早已注定了他們之間永恆的距離。
「你為何進宮?」齊若馨猝然回頭,望見了他眼里的譏刺與訕笑,讓她本就緊縮的心口更是疼痛難當。
一年前,她差一點殺了他……來到一處無人的亭台後,齊若馨遣走了四周的守衛。
「皇上召見庶民進宮一見。」雷利覺微抬雙眉,以他以為恭敬的語氣——也就是她感到冷漠語氣回答。
「皇上他……為何事召見于你?」齊若馨也不明白自己的口氣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但是他那疏遠的態度和眼眸里的戒備,讓她無法抑制住心底涌起的悔恨,還有讓她無地自容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