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欲寒摟緊了她。「不會有事的,電梯故障是常有的事。」他暗暗的握了下拳頭。現在還是1980年,手機還不普遍,他們無法及時與外界聯絡。電梯里的空氣不流通,如果一直被悶在這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包何況,剛才那陣劇烈的搖晃也讓他在意。身為飛行員,他對機械也有一些知識。如果是拉住電梯的纜繩有了裂痕,甚至斷裂,那麼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事?如果電梯的纜繩斷裂了,我們可能會摔下去的……你知道現在是多高嗎?現在是二十樓,從二十樓摔下,我們會粉身碎骨的,會……」她忽然哽咽的說不下去了,死亡的恐懼威脅著她全身。
不,她還不能死,她不能啊……
她的話並不是在危言聳听,他知道在這個時代,這樣的電梯事故常會發生,即使在二十五年後,也時常可以听到電梯事故導致喪命的報導在世界各地發生。
「你什麼也保證不了,季欲寒。你以前說你愛我,可你還是輕易離開了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任何話,再也不會!」她低著頭,抓著他的衣服,咬著牙說。
「是啊,我是什麼也保證不了……」他只是摟緊她,只能擁緊她不住顫抖的身體。「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們就這樣摔下去,我一定不會讓你比我早落到地上。我一定會用我的身體擋在你身下,要粉身碎骨,也會是我先粉身碎骨。」
忽然,眼淚滑下了她的眼。在這樣危險的時刻,他是在告訴她,他會用生命保護她嗎?
「直到我死之前,都不能讓你受到傷害,這是我剛才的誓言。我不能食言,不能再一次讓你對我失望,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一定會牢牢的握住,並且比你先摔在地上。」他握住了她的手,用力的、堅定的。
葉薏倩什麼話也沒說,她也說不出任何的話來。這個男人真的是在承諾要用他的生命保護她,怎麼會這樣呢?一直以來,他對待她的行為,一直都是她心里最深最深的痛。
痛到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有痊愈的時刻,痛到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電梯又搖晃了一下,她的心卻不再感覺到恐懼。因為她有人保護,用生命保護著……
「別怕,說不定情況沒有那麼糟。不到最後一秒,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知道嗎?」他在她耳邊低語,腦里卻在思索自救的辦法。
不,不能死在這里!他好不容易穿越了時空來到她的身邊,不能在還沒有得到她的諒解,給她幸福時,就這樣的離開她!
他還記得,以前她說過她的願望,是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然後生兩個孩子,一個女孩,一個男孩,一家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他還沒有實現她的願望,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呢?
听著他堅定的話語,感覺到他男性的力量,她眼里的淚水流得更凶了。
「你既然這樣在意我,為什麼當初要拋棄我?為什麼當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甚至不曾發現我的存在……」窒息的感覺在她胸口爆發,她低啞的喊出了原本不想讓他知道的事。
季欲寒低下頭去望著她。「告訴我,薏倩,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告訴我!」
她到底在說什麼?她之前也說過相同的話,就是他本來想停下電梯問她的話!
她推開他的胸膛,可是他的手卻收得很緊,緊得她只能靠在他的胸前,不能移動半分。
「我……我本來打算一輩子不提起這件事,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放棄了掙扎,安靜的倚靠在他胸前。這里曾是她這一生最想依靠的地方,她本來以為只要能待在他懷里,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不管下一刻他們是否會真的粉身碎骨,他都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還有他不曾知道的痛苦在纏繞著她嗎?
「我去找過你,在我……」她哽咽了一下,似乎咽回去了什麼話。「我希望可以再和你談談,我想要再挽回一次。我鼓起了巨大的勇氣去找你,我……」咸濕的淚水流進了她的嘴里,她嘗到了自己苦澀的淚水。
要說出這一切還是太困難了,因為那是她一生最屈辱的時刻。她曾經不顧一切的沖去台北找他,她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去找他,鼓起了一生里最大的勇氣……
「你來找過我?去台北?」他仿佛被石化般的渾身僵硬。她來找過他?對于她來說,那是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放下所有的矜持才能去做的一件事啊!
可是他居然不知道,在過去的二十五年里,都不曾知道過!那麼說,他悔恨了二十五年的感情,曾經再次的到過他身邊。而他不止錯過了,甚至還不知道!
「是啊,我找過你,我曾經去過台北,我曾經站在你的面前,曾經叫過你的名字……」閉上眼,她覺得渾身冰冷,所有的記憶都回到了那個屈辱的一天。
「那是在你回台北的一星期後,我還記得那是夏季里最熱的一天。走出機場的時候就是一股巨大的熱浪朝著我沖過來……」隨著她的敘述,他們的思緒都回到了三個月前,那個被季欲寒忽視了二十五年的事實,那個讓葉薏倩死心絕望、被徹底傷害的日子。
那一天,真的是八月里最炎熱的一天。走出機場的葉薏倩,雖然覺得天氣燥熱無比,她整個人卻只感覺浸在冰水里,心頭一陣一陣的發著冷。
握緊了手里的紙條,這是她從季欲寒的好朋友陸震峰那里得到的地址——他從來不曾告訴過她的,他在台北的家。
雖然心跳劇烈,雖然感到害怕,她還是不想回頭。就算會被他討厭,也要再找到他問個清楚。
而且,她還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她是這樣的愛他,只要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還是希望可以留在他身邊。
如果是她有什麼讓他不滿意的地方,如果他對她並不是完全沒有了感情,那麼她是可以改的。她甚至可以不要名分,如果他不想結婚的話,那麼她就不結婚……
帶著這樣的念頭,她找到了他在台北的家。那是間管理嚴格的公寓,由于他不在,她沒有辦法進去找他,所以只能在門口等。
她記得自己從黃昏等到半夜,他終于回來了。
季欲寒開著法拉利跑車,和一個打扮得非常時髦的女孩一起下了車。他們有說有笑,女孩在他關車門的時候,還跑到他身邊吻了他的臉頰,看起來非常親密。
當時的她,感覺到了什麼?是絕望嗎?是痛楚嗎?
是一種什麼也沒有的麻木,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神情慘白的站在原地。
她听到了自己的聲音,似乎低低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可是她微弱的聲音被他身邊女子銀鈴般的笑聲所掩蓋了。
她看著他們親密的從她身邊走過,她想挪動腳步,可是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無法移動,無法說話,無法呼吸,無法哭泣,也無法感覺到痛苦……
他就這樣從她的面前經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輕易的走了過去,身邊還摟著一個那樣美麗的女子。他帶著她熟悉的笑容,目光柔情的望向身邊的女子……
他一點也沒有發現,她就在他的身邊。有個曾經被他拋棄過的女子,看到他此刻的笑容,看到他們現在那種親熱的樣子。
她就在這里,而他居然視而不見……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嚴,只為了想求得他的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