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緊伊萱,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抱緊她。他的表情冷酷,黑色的眼眸里閃耀著毀滅般的光芒,薄唇上刻著仇恨。即便他的心曾經有過劇烈的痛苦,現在也只剩下冰冷──無邊無際、永無止境的冰冷。
卓昊司瞬間明白,他還不能放開手里的這個女子,有些事,必須要讓有些人付出代價;有些事,也不能就此一了百了。
頭頂又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他那比惡魔更加冷硬、更加陰郁的臉龐,緊接著是一道驚雷,雷霆萬鈞地響徹天空。
暴風雨才正要開始呢……
第七章
夏伊萱抬眼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麼忽然間就沉到了谷底,沉得那麼深,幾乎連一絲歡愉也無法找到。
昊司這一次離開已經多久了,為什麼回到台北後,他就總是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呢?為什麼以前她在法國的時候反而比較能見到他,現在卻連接他一通電話都如此困難?!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個國家,到底是在美國還是意大利,或者澳洲、日本?自從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後,他們之間就變得不同了。
夏伊萱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昊司會忽然開始疏遠她?他和雪姨之間的心結一定沒有解開,自己也明白要解開這樣的心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
但這為什麼會影響他們之間?為什麼他要開始刻意回避她、疏遠她,對她不理不睬呢?夏伊萱既煩惱又無助,卻又不敢把心里的困惑去跟父母說,生怕他們因此對卓昊司有什麼誤解。
他們原本不是約定好一回台北就舉行婚禮的嗎?不是約定好要一起走過人生,牽手一輩子的嗎?可是現在,她卻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何時回來,也不知道他何時離開。
再也沒有以前那樣一天一通電話,他只有在離開台北或者回到台北時,才會打電話給她,偶爾約她吃個午飯,然後就又消失好一陣子。
每當相思難耐,夏伊萱就會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但不是無法接通就是他正在開會或者忙于其它事務,每次昊司都只會重復同一句話︰「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晚一點再打給妳,好嗎?」
每一次,都等不到這個晚一點的時候;有時她甚至徹夜不眠地等他電話,然而等到的,卻只有微亮的清晨和眼角無盡的淚水。
他們這是怎麼了?
她一遍遍問自己,卻只有胸口的絞痛響應她。沒有答案,夏伊萱也不敢去想象那個答案,她這一生只認定去愛這樣一個男人,她不知道沒有卓昊司,她的人生會變得如何,未來會如何──她所有的未來里都該有他的身影相伴。
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夏伊萱幾乎是用顫抖的雙手立刻接起。「喂,你好,我是伊萱。」
她覺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昊司──一定是昊司!
「伊萱嗎?我是筱柔,明天晚上我們家有個宴會,妳要不要來?妳不是一直很想認識我哥哥那幾個單身俱樂部的朋友嗎?」
不是昊司!她跌坐在床上,眼里寫滿悲傷。「可是筱柔,我不想去。」
「怎麼了?」話筒另一邊的杜筱柔沉默了一下。「妳最近有些奇怪,每次約妳都不出來。妳上次……不是還說要介紹妳的他給我認識嗎?」
夏伊萱的心驀地縮緊。「他……最近很忙。」
又是一陣沉默,高中時的唯一知心的朋友筱柔應該會發現她的不快樂吧?
「總之妳明天一定要來,不要整天悶在家里!」杜筱柔的聲音又提高強硬了幾分。「怎麼說我們也是好姊妹,妳怎麼可以不認識我的家人?妳去留學四年多,好不容易等到妳回來,怎麼也要給我這個面子吧?!」
杜筱柔平時里溫柔慣了,真的嚴厲起來,也是很讓人害怕的。
也許,出去走走也好。她天天悶在家里,也不能對她現在低迷的心情有任何幫助。
「好吧,明天我會去。」夏伊萱再度望向自己手里那璀璨奪目的戒指,心頭又開始泛出一股股酸澀。
那個送她戒指的男人,究竟去了哪里?
這是一個露天的大型Party,四處都洋溢著歡聲笑語,輕松的氣氛彌漫其中。
「伊萱,妳回來都已經半年多,為什麼總是避著我們這些以前的朋友呢?」有著一雙玲瓏大眼和可愛酒窩的杜筱柔,親熱地挽住好朋友的胳膊。
「妳前陣子不是都在香港,準備『凌世珠寶』的新品發表會嗎?」夏伊萱溫婉一笑。
杜筱柔忽然睜大眼眸。「伊萱,我覺得妳這次回來有些變了,變得好有味道,好漂亮。」
「難道我以前就不漂亮嗎?」夏伊萱笑著打趣道。
「哎呀,妳以前就是大美人一個,不過這次變得……總之就是以前是小女生,現在是很有味道的女人。是不是因為愛情的力量呢?」杜筱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夏伊萱的笑容驀地蒙上一層陰影。「我哪有什麼變化,妳又在開我玩笑……」
如果有,是她的心變得越來越不安穩,越來越憂郁。
「妳看,我哥哥的朋友在那里!」杜筱柔從很早以前就想介紹自己的哥哥和他那幫優秀的死黨給她,可是伊萱去了巴黎四年。
這一次,總算可以如願以償!
「哥,昊司哥、敬軒哥、樊煜……」杜筱柔把夏伊萱帶到那幫死黨面前的時候,杜雋天和他的一群好友也一起回頭──其中居然有卓昊司?!
「杜筱柔,女孩子要溫柔一些,不要大呼小叫的。」樊煜摟著自己心愛的妻子孟如晴,向杜筱柔眨眨眼。
「嚴碩不在,某人果然可以不必再矜持著裝淑女下去。」展敬軒打趣。
「敬軒哥,縈縈呢?她一不在,你就開始欺負我,看我怎麼跟她說。」杜筱柔不知不覺放開了握住夏伊萱的手,幾個人打鬧成一團。
夏伊萱的眼里此刻再也看不到其它人,听不到、更感覺不到任何事。昊司就站在自己面前,但她卻不知該如何走向他,不知該如何和他說話,不知該不該假裝彼此不認識……
一股強大到可以讓她窒息的悲哀排山倒海地涌來。他們之間怎麼會這樣呢?她愣愣地望著他,他回來了也沒有讓她知道,他是不是不準備讓自己知道?
卓昊司帶著一貫冷靜的笑容望著她,在他其實了無笑意的眼眸里,倒映著她無限淒楚的表情。
「伊萱,妳怎麼也來了?」他向她伸出手,然後輕柔地握住。
夏伊萱全身一顫,淚水猛地涌出眼眶。
卓昊司握住她的手,依舊只是帶著笑容不發一語地看著她。這個他曾經深愛的女子──沒錯,是曾經──過去的愛似乎瞬間在他心里消失,找不到一絲痕跡。
對于一個從一開始就對他不誠實的女子,他如何再去愛?他母親一生都活在謊言里,最後也是帶著一顆被背叛的心悲慘地死去。因此,他這一生中最痛恨的就是謊言!
「昊司,你回來了……」她顫抖著,再度看到自己最愛的那張笑臉,不知道心情怎麼竟如此酸楚呢?
「各位,我先離開一下。」他緊握她的手,對她溫和一笑。
夏伊萱只是沉浸在他的笑容里,絲毫沒有想到,他甚至沒有把自己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
「伊萱……」杜筱柔轉身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驀地愣了愣。「她認識昊司哥嗎?可是……他們怎麼自己走了?」
其它人也都皺起了眉,展敬軒看了一眼杜雋天。「我看不如把鄭杰和卓芷櫻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