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第38頁

大衛從未向她求過婚。每當她提到這個話題,大衛總是有意無意地閃避。他用他們會分隔東西兩岸當借口來推托,他甚至鼓勵她到舊金山!

悲傷糾結在心中,使她幾乎窒息。完美的世界已不再來,永遠不可能了。此時此刻她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活生生地被支解了,面對著大衛的背叛,也面對著冷酷、無法辯駁的事實︰第一、他的生活中已經不會再有她,再也不會有了。她過去愛他愛得實在太盲目。第二、她的母親死了,又是上天作弄人讓她遇見莎蘭,這一切都是命。第三、這該是她長大的時候了。

她倔強地抬起下巴。「我只要拿走我的素描本。大衛,你可以月兌離我自由了,完完全全永永遠遠的自由。至于我所有的衣服——丟掉它們,我不要你踫過的一切東西,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他痛心疾首懇求她。「莎曼,我不要自由,我從沒說過那些。我求你,我對不起你,我愛你!」

她深邃的眼楮燃燒著火焰。用鄙夷的、唾棄的、怨恨的眼神看著他。「‘我能在黑暗中發現你,沒人有你相同的氣味,沒人有你相同的吻。’這都是你對我說的話,現在我要離開你所有的話,還有你叫的寶貝,再見!大衛。」

莎曼踉踉蹌蹌地奔出門外,那一幕婬穢的景象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她死命地搖頭,艾維扶著她的手肘走過街道,痛苦像一把利刃割著她的心,她無法抑制地哀號,引得路人佇足觀看。

「莎曼,不要這樣對待自己。」艾維說。「她不值得你這樣。」

莎曼抬起充滿淚水的眼楮。「你難道看不出來嗎?艾維,問題是我認為大衛值得啊!」

莎曼沉默地坐在計程車後座,這時艾維也心亂如麻,他不知道怎樣幫助她,更不曉得如何處理自己的心情。他付了車資,扶她走入自己的公寓。

他從廚房中取出——瓶威士忌和兩個酒杯。斟滿酒,莎曼用兩手緊握著杯子遲遲無法就口,艾維幫忙她將杯子遞到唇邊。這酒很烈,入口像一把火在胸口燒,她卻一飲而盡,冀望酒精麻醉她的神經。

「莎蘭是變態的,」艾維告訴莎曼她從孩提開始就做過這種事。「她被嫉妒所纏繞,事情很明顯︰她希望控制一切,她恨美琪,因為麥斯宣布他愛美琪並將與她結婚。莎蘭也抱怨麥斯將她名下的財產過戶給你,而你又獲得高氏西部分支機構,莎蘭卻沒有。莎曼,相信我這一切都是莎蘭設計陷害大衛的。」

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莎曼耳邊一再響起的卻是大衛以前說過的話︰「我能在黑暗中發現你!」

「艾維,一切都太遲了!」莎曼悲傷地說。

「你想怎麼辦呢?」艾維問。閃閃的淚珠從莎曼的臉頰緩緩滴下。

她將怎麼辦?她總不能留在艾維的住處,但是她也不能留在大衛住的紐約或是她父母住餅的巴黎。

「到高氏西部分支機構如何?」艾維問。「那兒仍有你的未來。」

「那是另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我的夢在紐約已徹底粉碎了。你看,莎蘭得到了她所要的,大衛也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能抓住些什麼,我只知道我將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

「莎曼,美琪也曾被莎蘭傷害過,打電話跟她聊聊。」他鼓勵道。「我並不責備你離開紐約的決定,但是請不要太快將舊金山從你的未來中剔除,至少到那兒一陣子,你需要時間思考下一步的走法。」

她長吁一聲,無精打采地答應艾維會打電話。

在電話中艾維簡單敘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美琪在電話另一端咒罵。「莎蘭是個壞胚子,我同情大衛,我同情莎曼。」她輕聲地道。「讓莎曼听電話。」

「謝謝你。」莎曼硬撐起精神維持她的自尊。「如果你不覺得太麻煩,我想到你那兒住一陣子。」

「太好了,我討厭每天回家面對空蕩蕩的屋子。」

一個半小時後,艾維將莎曼送往直飛舊金山的飛機。

第十九章

經過這次的劇變,大衛像換了個人,他的同事們都希望能幫助他走出創痛的陰影,大衛現在只會對病人機械式地笑,但從不對學生笑。同事們常發現他倒在辦公椅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出神。他每天總是等到所有人走後還待在研究室。他的咖啡消耗量大得驚人,但是體重卻直線下降。全部的人都知道他很不開心,因為他再也沒有提起莎曼這個令他神魂顛倒的美人。

大衛將床墊、床罩像是染上瘟疫似地丟掉。但是縱使換了全新的床組,他仍然無法在充滿莎曼回憶的房間安然入睡。他的抽屜中放滿了她的衣服與香水,有時候他實在太累了,也只能倒在沙發似夢似醒地假寐。大衛打電話給艾維的秘書,知道他已調往英國倫敦工作。大衛遷怒到道爾頭上,怪他不將莎曼的住處告訴他。他寫了一堆信卻總缺少地址。「她究竟在哪兒?」他哀求道。

起初道爾說他也不清楚。

「你說謊!」大衛詰問道。「她不可能平空消失,是你自己想要她!」大衛沮喪地打電話給巴黎的父母,想得到一些消息,卻惹得二老的震驚與焦慮。他又試圖打電話給咪咪。只听得電話那端咪咪一陣咒罵,怪他不該傷透莎曼的心,然後就掛斷了。

現在,大衛在辦公室里,一腳將抽屜踢合,接著用力打開快成為垃圾桶的檔案櫃,抽出一份病歷資料,使勁地摜在桌上,坐在書桌前,開始讀一份新的病歷表。「哈羅!」

他急速回頭,眼光中帶著笑意……接著憤怒取代了期望。她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滾出我的視線!」

莎蘭抬起下巴。「非常樂意!只要你給我一個醫生的姓名,我要墮胎。」

他甩掉筆。「我告訴你滾蛋,你听不懂?」

「听著,」她吼道,兩人的憤怒相當。「最近我麻煩不斷,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幫我把他拿掉。」

他將頭埋入雙掌中,雙肩顫抖。「天啊!難道夢魘永不會結束?」「少演戲了,」她說。「我才是那個真正會暈吐的人,不是你。這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要他。」

他倏地縱起,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出門外,經過回廊,越過值班護士,進入電梯中。莎蘭想張口抗議。「閉嘴。」他警告地說。望見他恐怖的眼神,莎蘭將話吞了回去。「滾出去!」他推她出婦產科的電梯門。

「我不去!」她喊道,耳中听到新生兒的哭聲。「你在搞什麼鬼?」

「我叫你閉嘴!你再張口,我就給你一拳。」他抓著她的手臂,推她進入育嬰室旁的一個小房間中。「那邊有個水槽,洗干淨你的手,把這個穿上。」他丟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給她。莎蘭畏懼地依言行事。「戴上口罩。」他打開通往育嬰室的門,噓聲說︰「坐下。」

「我不要!」

「坐下,你這婊子!」

「為什麼?你究竟想干麼?」

「我告訴你坐下!」

她坐了下來,大衛像一座塔般站在她面前,眼楮如黑夜一般晦暗,臉±充滿怒意,他將一個新生兒放到她的臂彎中,全身包裹緊密的嬰兒散發出爽身粉的清香。她打了個嗝,湛藍的眼楮望著莎蘭,接著,又打了個呵欠。

「小心她的頭。」大衛一旁警告道。

她又打了個嗝,然後笑了起來。「她很可愛吧!」他問道。一小撮金黃的頭發從她粉紅色的小帽子中露了出來。莎蘭忸怩不安地說︰「大衛,抱走她,她不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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