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艷影 第29頁

「你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

「都有。」

她的話令銀狐心生憐惜,忘我的吻上誘惑他已久的紅唇。

「我要你陪著我到天涯海角。」他眼神一凜,語氣依然溫柔似風。

「我能選擇嗎?」她是否不顧一切地往他設下的漩渦里跳?

「不,你沒得選擇。」因為他已決定,而他向來不會讓決定變成後悔。

從那暮冬的最後一晚,便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他們兩人消失在融雪的最後一天冬夜里,就像輕煙一樣的平空消逝。

三個月,可以讓世間人事全非,可以讓遺憾終身縈繞心頭。

戲未落幕,偏偏還是有人熬不到曲終人散。就在他們兩人消失的那晚,日本下了場入冬以來最大的暴風雪,蛇冢家族的喪祭儀式便在狂風大雪中舉行。

一個母親盼了一輩子,等到魂斷人生盡頭末路,等到的只是滿心的懊悔與遺憾。

這份憾,終也成為賀青心中無法抹滅的心傷。

◇◇◇◇◇◇

這里是個極冷、極寒的冰漠之地,北方吹來的風凜冽且狂,不過賀青很溫暖,暖源來自于銀狐的體息,窩在他懷中,一件毛氈復著相擁而坐的兩人,再冷劣的氣候也不足以為懼。

「北挪威沒有我想像中的冷。」她的話甫出口,續續的咳嗽聲便一再響起。

「回去吧,近來你的狀況不太好。」裹在長大衣下的伊人微顫,銀狐位攏背上的毛氈,並將她圈緊免受風寒。

「只是水土不服,我想多待一會兒。」冰寒冷涼的四方天地,原來就是他長年自我放逐的僻靜之地。

這些日子以來,銀狐帶她走遍了整個北挪威,每到一個地方,他會一一告知她所有的景色,她則細細聆听他口中的冷地之美。

◇◇◇◇◇◇

銀狐早在挪威北部的亨墨菲斯——一個地處于北極圈內的城市——購置了一棟別墅,原來當全世界都尋不到他行蹤時,他老兄竟是獨自一人窩在他的北極世界里,遠離人群。

「天色暗了,還是回屋子里。」銀狐溫柔地扶起有些虛弱的賀青,才踫著她,銀狐的濃眉立即深鎖,「頭暈不暈?」

懷中佳人螓首微搖。

「耳鳴呢?」持續發燒不是好現象。

賀青輕瘦的身子被他輕而易舉的抱離地面,「想不想吐?」

「只想睡。」他的胸膛向來是她安眠的好處。

身體似乎愈來愈沉愈重……倦意也愈來愈深,她真的困了……

賀青安然舒適的合上眼,心思卻忍不住緊掛著所有她拋離的人事。她想念日淅枯瘦的蛇冢夫人,她是否仍躺在病榻上,痴痴地遙望遠方,等待她回去,等她帶回她心愛的兒子,回到她身邊,陪她走完人生最後的日子,讓她得以安詳地步向死亡。

她還在盼,還在等嗎?她也同樣在等,等待他的真心降臨,讓她有足夠的信心用愛來索求他每件事,但……可憐的夫人啊,您微弱的生命之火等得到那時候嗎?

「為什麼哭?」銀狐看著自她眼角垂落的冷泉,心痕又龜裂了,泄出熾熱的流體,揪緊地發疼。

張開水霧迷蒙的杏眸,賀青任淚水潰堤成災而不加掩飾,停不住的淚水一再滑落。「當一個背棄過去的女人,我一定會後悔。」

◇◇◇◇◇◇

好多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急促響著,別墅不會這般熱絡,銀狐不喜歡太亮的地方,這里卻有著白光投射,還有刺鼻的藥水味。奇怪,他們不是待在銀狐的別墅嗎!

那麼,這又是哪里?

她好累、好疲倦,像是與千萬人拔河競賽,她想奔往另一片美麗世界,卻被陣陣刺痛拉回原來的黑暗里。強光?哪來的強光呢?她能感覺到光影晃動,這怎麼可能?

賀青費盡了所有力氣掙月兌黑暗,撐開久合酸澀的眼瞼。

首先進入眼瞳里的是一雙綠色的……眼楮!綠色的眼珠子正瞧著她,接著她往上瞟了一眼,這般輕易的動作,像扯動什麼似的刺痛著,她看見了一頭銀灰色的頭發,雖然有些模糊,但她百分百確定那是頭發沒錯,因為她看見了!

綠眼珠的主人漸漸遠離了她,開始拿起一旁的工具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虛弱的她,光是他手上那個小手電筒,在她雙眼間來回照射著就今她極度不舒服。

對方又開口說話了,但她听不懂,不過看得出這位白衣老者興高采烈,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白衣老者轉身不曉得做些什麼,她的視線很模糊,咦?又來了兩個身穿綠衣服的女人,其中一個拿了根針狠狠地刺了她一下,還好,像蚊子叮;另一個比較狠,用針刺了她還不放手,居然用奇怪的東西將針固定在她的手腕上,然後一種不知名的液體經由針尖流進她體內,引來她一陣哆嗦。

「恭喜你,你好勇敢。」一個綠衣綠帽的女人俯過身來,在她臉頰邊親了一下。

你是誰?賀青想問問不出口,喉頭似有東西梗住了她,就像四周密密麻麻的機器圍住她一樣。

白衣老者又湊近她身邊,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滴入幾滴冰涼涼的液體,接著,她听到一陣嗶嗶作響的聲音,很急促,事情好像很糟糕,因為老者的臉垮下來了,一群身著綠衣服的人一齊涌向她。混亂中,她听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卻說著她陌生的語言,他好像很急躁……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知道,因為四周又暗下來,她又躲回那個黑漆漆的地方,等待光明再現。

「沒事,她只是太虛弱,肺炎剛好立刻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她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暫時休克,我們會處理。」白衣老者招來一名護士,「你先帶這位先生去休息。」

「跟我保證,她會沒事。」銀狐一把揪住老者的衣襟,咆哮道。

「她會沒事。」老者保證道。

銀狐被拉出了接護病房,隔著一道玻璃窗注視著里頭一切。

「他究竟要向他保證幾次才會安心?」老者一邊急救,一邊抱怨道。

「的確是有些危險啊,她才剛從挪威醫院治好肺炎,又立刻轉院到我們這邊進行眼角膜手術,挺折騰人的不是嗎?」

「有什麼辦法,眼角膜只有一副,有十個病患搶著用,雖然是大老板旗下主管先搶購,還是得照排定的時間來。」

一干醫護人員開始笑鬧、閑話家常,佇立窗邊的銀狐凜寒著一張削瘦面容,開始計劃該怎麼整治這些庸醫。記得提醒一下幻狼,德國的M盟附屬醫院得多來巡視幾趟,免得這些庸醫們老當家里沒大人了。

◇◇◇◇◇◇

為什麼要痛醒她,而不是叫醒她?她又被狠刺了一回。

賀青終于睜開眼楮,正式迎接久違的光明。

綠衣綠帽的護士對她笑了笑,收起針筒退出病房。

觸目所及淨是些不知名的儀器,老是在她耳邊嘩嗶作響的怪東西她也看見了,原來顏色可以這麼美好。

一張熟悉但又陌生的男性面孔出現在她跟前。

而賀青卻仍在記憶的版圖中搜尋銀狐的面貌,他看起來好慘,雙眼布滿血絲,原已冷白的府色此時更顯蒼白,在散落黑發的包攏下,本就清峻的輪廓更是消瘦,胡渣大刺刺地盤踞了他有型的下顎……記憶中的俊冷銀狐從沒這般潦倒過。

「你的表情彷佛在告訴我患了不治之癥般的愁苦。」她好生心疼地撫著印象中的五官面容,能看著他、模著他,真好。

「我昏睡了多久?」她如夢乍醒,卻已恍如隔世。

「久得讓我以為你一輩子再也不想醒來。」他的聲音听來干干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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