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水精靈 第22頁

那是她最愛的容顏,卻也是傷害她最深的一張臉。她無法在當時表現出內心的激動,只能以最高傲的態度救他的命。在初相見時無法暢流的淚水,卻在這遼闊的夢境幻化為奔流的涌泉,一滴接一滴的滴垂,滴在她完全崩裂的心土上,滴在她無法降溫的臉頰上……

「雅築,醒醒!你只是作噩夢。」一雙冰涼的大手撫干她的淚水,也撫醒她的殘夢。她睜開眼,尹律楓擔心的眼神在她眼前浮動,透過迷蒙的余光,她幾乎以為這只是夢境。

但這終究不是夢,她曾經深深愛過的臉確實就在眼前。她猛然想起天牢里發生的事,立即沉下一張臉,恢復成兩年來的一貫表情。

「我不叫雅築,我叫紜織。」她早已下定決心忘掉過去的一切,包括她的名字。

「是嗎?」她高傲的態度令他為之光火,她分明就是雅築,為何要否認。「你可別給我來‘失去記憶’那一套,錢雅築的臉我到死都能記得。」因為她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上,成為他一輩子的負荷。

「錢雅築已經死了。」死在他的絕情之下。「我現在的名字叫紜織。」

「我懂了。」他冷笑,無法接受她的轉變。「原來一個人死亡與否全決定在是否更名上頭。」他深吸一口氣,決心找回過去的錢雅築,那個只會賴他、崇拜他的小女孩。

「你究竟怎麼了?過去的雅築哪里去了?」他猛然壓住想下床的錢雅築,發誓要將答案問出來。

「過去的雅築?」她苦笑,酸澀的語氣中隱含有深深的自嘲。「你說的是那個只會跟著你跑,眼神中永遠閃爍著崇拜的小傻瓜吧?」一想到過去的一舉一動,就慚愧得想跳河自盡。

「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她的眼神雖憤怒,但卻未流淚。對她而言,淚水早已在那晚流盡,從她決定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此生不再為任何男人掉淚。

「真的?」她的堅決再次刺痛他的心。他的小女孩不見了,而他決定找回來——用任何方式。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她已經死了,那麼我只好多加努力,看看能不能將她救活。」在說這話的同時,壓住她的雙臂和熾熱的雙唇跟著落下,鉗住她的身和心。

她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無法不對他的踫觸起反應。在拒絕他的同時卻又不由自主地回應她夢中的滋味,那火熱的踫觸常令她在夜半驚醒,就如同現在的情形一般。

她熱切的回應叫他放心許多。她仍是他的築兒,雖然外表改變了,脾性也不同了,但仍然是愛他的。他有把握只要勤加努力,必能尋回往日的錢雅築。目前,他還不想逼她。她需要時間重新適應他的存在,而且他自己也需要時間認識眼前全新的錢雅築。

「我想那女孩只是迷路,我有把握能將她找回來。」他笑得迷人,兩頰的酒窩隱隱若現。

「作夢。」她斷然否定,氣紅的雙頰是她過于羞愧的結果。她還是別人的未婚妻,卻對這個曾經重創她的公子有反應,她干脆自殺算了。

「我不這麼認為。」他笑得好不快樂,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公子的本性。過去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維護形象,怕會污染了她純潔的心靈。在他心中,她始終是個需要呵護的小女孩。雖然和她一樣也愛了她一輩子,卻不曾了解過她,也從未讓她了解他。

命運讓他們繞了一大圈再找到彼此,或許是要給他們個重新認識對方的機會。過去他一直盲目拒絕它的安排,但這次再也不會了。他不會讓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機會溜走,差一點失去她的恐懼教會他如何掌握住機會。

懊死的自大狂!她氣得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她從不知道他竟有這麼厚臉皮的時候,她印象中的尹律楓是個有風度的公子,而非不要臉的采花賊。

「我們人在哪里?」她突然想起他們目前的處境。糟了,薩德納羅一定很擔心她。

「在一個隱密的地方。」他眯起眼楮打量她突然慌張的神情,心中老大不爽。「現在外頭到處有官兵在找我們,我想我們只好先躲一陣子再做打算。」

她失算了。原先她的計劃是先放走他,再謊稱有人劫獄,沒想到他會連一起帶走。這下玩完了,她在酒里下藥的事一定會被發現。換句話說,她也成逃犯了。

瞬間,她真想在笑。她的天定姻緣就這麼該死的被破壞掉,全因為眼前這位和她八字不合的邪惡男子,真敗給他了。

「托你的福,我這個王妃竟成了逃犯。」她涼涼地諷刺,對于命運的巧妙安排,只有投降的份。

「王妃?你恐怕弄錯了吧。」提起她的另一樁婚事讓他老大不爽,他才是她的正牌老公。

「在你決定享受榮華富貴之前,先想想怎麼搞定我這‘未婚夫’再說。」他沒好氣地說,一雙眼楮也不客氣的射出憤怒之箭。

「我們已經沒有婚約。」她也毫不退讓的接箭。他要是以為她仍是過去那個凡事以他為天的小女孩,那他可要大吃一驚。

「走著瞧。」他再次出招,發誓要將他未過門的小妻子擒回來不可。

錢雅築的回應是挑眉,一副等他放馬過來的樣子,瞬間火花齊飛,當場在空中打起仗來。

命運這東西,真的是很奇妙呵。

第七章

餅了將近三天錢雅築才搞清楚,原來她們是躲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山腳底下。搖搖欲墜的茅屋從外表看起來就像是鬼屋,難怪官兵不會搜到這兒來。

錢雅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仰望窗外的月色。夜已深,但卻看不到任何燭火,對于不是自願留下來的俘虜而言,真可謂的最佳的心情寫照。

她拿起擺在床頭的衣服,無可奈何地褪下外衣準備更衣。手中的衣料又粗又厚重,是大理國民平時的穿著,對一向錦衣玉食,穿慣了絲綢的錢雅築來說,實在不甚習慣這類粗布,她已經被薩德納羅寵壞了。

不對!她更正,她是被大伙兒寵壞了。從小她就是個天之驕女,要什麼有什麼。錢家莊的財力使她在物質上不至匱乏,只會點頭說好的大哥又根本不管她,就連她那些整得人死去活來的惡作劇也有人包容。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好命,好命到只懂得闖禍撒嬌,好命到不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直到兩年前的那個夜晚,老天爺決定該是她玩夠、清醒的時候為止。

她是醒了,這兩年的時間給了她許多思考的空間。她漸漸能看得清自己,漸漸能體會尹律楓的痛苦。她所無法理解的是,他為何執意要她,為何非帶走她不可?他就這麼恨她,恨到非要奪走她眼前的幸福,因為她耽誤了他十年的光陰?

她邊月兌下衣邊思考這個問題,專心到連有人開門都不知道,但尹律楓可沒略過眼前的美景。呈現在他眼底的是光滑柔白的肌膚,是他兩年前就該吞噬的果實。

若說兩年前的她是朵剛出水的芙蓉,那麼兩年後的她則是艷而不膩的嬰罌。冰艷的外表下潛藏著昔日的天真,就像是嬰罌的花朵,致命的吸引力足以教男人忘了呼吸,甚至掏空靈魂,一如他的情形。

也難怪薩德納羅會禁不住誘惑跌入她的美貌之中,他自己不也曾是傻瓜嗎?如今,魂牽夢縈了兩年的身軀就擺在眼前,他何不伸手去拿?他已經受夠了夢醒時分的寂寥,消失在空氣中的體溫每每教他發狂。或許,這也是他所一路堅持下來的原因。他必須在事情變得無可挽回之前搶救一些東西,那便是她正遂漸遠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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