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來吧。」他示意她走人。「你可以下班了。」
奇怪的男人。
綄鄰拿起背包看了他一眼,隨後聳肩走出他的辦公室。
秦家的男人個個不同,三個男人完全是三種個性。老大自私任性,卻因為毫不掩飾自己的任性而相反地更吸引女人。老二陰沉冷峻,同樣因為毫不掩飾對女人的厭惡進而使他成為女性的征服目標。老三火爆熱情,也因為他這種如同大男孩般的直來直往個性,而大受年輕女性的青睞。總而言之一句話,秦家的男人都很受女性歡迎啦。但她可不,她已經受夠了秦家的男人。
還是去找秦姊吧。听說她最近又有新作誕生,書名叫《狂戀仙度拉》——
一听就知道是在影射大姊和姊夫的愛情故事,值得先睹為快。
這是她入監前最後一晚的自由,必須好好把握。騎上自行車,吹著輕快的哨音,綄鄰便往秦織敏和屈之介在陽明山的寓所出發。而在上山之前,她必須換搭公車。
※※※
正當綄鄰吹著口哨,快快樂樂的去找秦織敏時,坐在辦公室內的秦穆文卻仰著臉,兩眼無神的注視著天花板,這種姿勢維持了大約有三分鐘。之後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走到書櫃前,拿出一本超大的相本,翻開第一頁,倏然躍入眼簾的,是綄鄰那張帶笑的臉。他輕輕地用食指勾勒她動人的輪廓,彷佛她人就在眼前。
秦穆文苦笑著,真正面對她時,他卻沒有勇氣這麼做,只能以言語刺激她,以期看到她酡紅的臉頰,就如同相片中這般有生氣。這份感情隱藏起來是如此痛苦,但他該如何表達才能讓她明了?
他們相差了十三歲,他整整大她一輪。她是這麼嬌媚活潑,猶如一朵綻放中的花朵;而他,卻陰郁沉默。
一年前,當他在大哥的婚禮上第一次見到綄鄰,他就迷失了。她的笑是如此輕松自然,舉手投足間流露出青春又毫不做作的朝氣,那改變了他認女人全是只會傻笑的動物的看法。在一股說不來的沖動之下,他居然搶了攝影師的照相機,快門一按,綄鄰也自己留下了這張珍貴的相片。而從它以後,陸陸續續又增添許多照片,全是他派征信杜去偷拍的成果。
他是變態嗎?或許吧。反正這世界上的變態這麼多,再多他一個又何妨。
翻開第二頁,綄鄰仍舊在笑。她似乎很喜歡笑,他想著,不禁也跟著微笑。
她的笑容彷佛帶有傳染性,讓周遭的人也跟著開懷,就如相片中的那些同學。她就像白天,而他卻如同黑夜。夜晚愛上白天的美,充滿罪惡甚至是冒瀆,卻深深的吸引他。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他喜歡她,或許是因她的獨特吧。她總是毫不猶豫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爭取自己的權利,從不逃避或遲疑,正巧與他相反。
她愛笑,他卻喜歡沉默。身為秦氏的接班人之一,他沒有太多的選擇,也沒有任性的權利。因為家中有一個任性的人就夠了--他大哥。
他也想象嘯文一樣,恣意的吼出他的情緒,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是家中的平衡力量,每當家中兄妹一有人出狀況,他就必須擔當起仲裁者的角色,用最現實的角度糾正他們的錯誤。
這類角色往往最惹人閑,但總得有人擔。從他投胎到秦家被命名秦穆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是僻無法任意表達情緒的可憐蟲。
但綄鄰不同。
她就像是童話中可愛的白雪公主,永遠有忠誠的小矮人包圍著她,陪她一起歡笑。即使她曾經歷過一段艱辛的歲月,但畢竟短暫,而且也有完美結局。
小矮人……秦穆文再次苦笑。依她怕他的程度來看,別說是小矮人,恐怕他連運挨近她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懂大哥為何會將綄鄰塞給他教導,那是最甜蜜的責任,同時也是最苦澀的負荷。
遠遠望著她一年,而今終恥有機會接近她,所能做的卻只有嘲諷而已,他真是個笨蛋。
但如果這是獲得她注意的唯一方法,那麼他會嘗試。他樂于當那粒「毒隻果」,只要能達到效果。
白雪毒隻果?
听起來很搭。
※※※
盎有節奏感的電鈴聲回響在整個大廳。
秦織敏放下手中的筆,挪開布滿桌面的方格子,輕快的走出書房應門。
今天她放管家一天假,就連女佣也請她回家休息。
「綄鄰?」她打開大門一看竟是綄鄰,嚇了一跳。
「對不起,秦姊。」綄鄰禮貌性的道歉。「我應該先打電話。」
「沒關系。」就算是驚訝,秦織敏也沒表現出來。綄鄰必定是有事才會上山來找她。「快進來,外面很熱吧。」七月天哪,不熱死才怪。
「一點也不熱。」綄鄰無力的搖頭。剛擠完公車的她的確滿身汗,但只要一想起秦穆文那張冰冷的臉,全身的暑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胡說,你明明在流汗。」怎麼她還硬說自己不會熱?
「是真的。」綄鄰無力的跟在秦織敏的身後進入充滿冷氣的大廳,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中。「我全身的熱氣都被你二哥嚇跑了,現在只剩寒風刺骨。」她愈想愈害怕,不知道怎麼度過接下來為期三天的刑期。
「穆文哥?」秦織敏的表情彷佛她在說笑。「你一定是開玩笑,我二哥那個人最好了。」回想起來,過去她惹的麻煩全靠他一手收拾,她那自私任性的大哥根本懶得理她。
最好?綄鄰撐大一雙美目,不可思議的望向秦織敏,擺明了她是在講天方夜譚。「騙你干嘛?」秦織敏遮上一罐冰涼的可樂,「我二哥真的很好。」只是太會隱藏而已。
「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有沒有搞錯啊,那麼恐怖的個性還能稱得上「好」?「百分之百是同一個人。」奇怪,怎麼綄鄰一直提他?過去她不是怕穆文哥怕得要死,想盡辦法躲掉每一個有他的場合?
她就不懂,像她二哥這麼好的男人,有什麼需要躲的。綄鄰也真是奇怪,平常她不是挺勇敢的,為何獨獨怕天使心腸般的二哥?
「我只能說,每一個人對‘好’這個字所下的定義不同。」綄鄰輕哼。依她看來,秦穆文可媲美南極冰山,就算是鐵達尼號也不見得撞得沉。
秦織敏聞言挑高了眉毛,看來綄鄰對二哥的成見頗深。
「你干嘛老提我二哥?我記得只要有他在的場合,能躲多遠你就躲多遠。」
不知道的人還以她在躲瘟疫呢。
「沒錯啊。」這一切都怪姊夫,害她保持不了輝煌紀錄。「但這次我可躲不了。「你知道我現在是你二哥的學生口嗎?」而且還是最「笨」的學生。她真懷疑秦穆文的標準,他是不是得像斯巴達人拿條皮鞭抽她才甘心?
「學生?!」秦織敏的眼楮立刻瞪得像銅鈐那麼大,什麼時候她二哥也開起補習班來了?
「姊夫沒跟你說過打工的事嗎?」綄鄰邊打開可樂邊間。她還以為秦姊知道這件事呢。
「打工?打什麼工?誰在打工?」綄鄰說話跟打啞謎似的,哪听得懂。
「我啊。」綄鄰愈想愈委屈。「姊夫不知道發什麼瘋,明知道我最怕你二哥,卻硬將我塞給他‘教導’,還說要是表現不好的話,我的大學學費就沒著落。」天哪,在鐵血夫子的評分之下,她八成一毛錢也拿不到。
大哥要綄鄰到公司打工?而且還指定二哥教她?
秦織敏若有所思的望著綄鄰忿忿不平的小臉,腦中不停地思考著。長久以來,她就一直存有一個疑問!為何綄鄰這麼怕二哥,又為何二哥老是對她冷嘲熱諷,表現出最差勁的一面?這恐怕就是磁鐵原理吧。因為彼此的吸力太強了,所以故意朝著相反的方向前進,以躲避必然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