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飄飄的話讓倪豪俠硬生生煞住了劍勢,反身自身後師弟的劍鞘拔出長劍,拋給了馬希堯。
「拿去!是個男人就好好跟我打一場!」接著他怒瞪天飄飄,「至于你,小泵娘,飯可以多吃,話還是少說得好,當心自惹禍患!」
「怎麼辦?馬搖搖,人家在懷疑你是不是男人耶!還有喔……」天飄飄扁嘴皺鼻,「听見了沒?人家在威脅我耶!」你還不快幫我?
馬希堯在心底嘆息,卻也不知是讓她那求救,還是真讓對方的無禮給挑釁著,總之他拎劍前躍,朝對方劍尖項去。
頓時,眾人眼前只見兩柄長劍在空中交鋒,爆出了一串火花,再在一迭連聲的訝叫中,對劍中的兩人各自在空中翻騰數圈,飛向場子中央繼續再打。
在兩人甫交手時倪豪俠就吃了一驚,驚訝這看來明明比他還年輕的男人,內力深厚得嚇人。
還有一點叫他愈打愈心驚的是,那年輕人一出手便是提、帶、格、擊、刺、點、崩、攪,壓、劈、截、洗、殺,挑、爆,恰是太和劍法十五式,與他慣使的劍路一模一樣。
可恨的就算是同一劍路,同樣劍招,在不同人的手上施展出來時,威力強弱大不相同。
在對陣了近百招後,倪豪俠的面色愈來愈呈現死灰,因為他察覺出對方不僅內力凌駕于他,就連劍法之快、準、狠、蠻,樣樣都在他之上,其實對方早可將他擊敗,但那年輕人卻沒這麼做,也不知是存了善念,為他留個面子,還是對于這種「貓兒戲鼠」的游戲樂此不疲?
就算對方是在為他留面子吧,但在旁觀戰的可都不是瞎子呀!
倪豪俠不由得在心匠暗暗叫苦,早知道這樣,先前就別強逼對方和他動手了,他這盟主之位可是辛辛苦苦一路打下來的,難不成此時真要拱手讓人嗎?
縱然心底直叫苦,但倪豪俠仍耳尖地听到了來自同門的小聲交談——
「這是打哪兒來的小子,居然也會咱們的太和十五式?」
「瞧這個樣,我怕……」說話的人把聲音壓得更低、更小,「怕大師兄會輸。」
「暫停!」倪豪俠踉蹌跳開,急急伸手喊停,大聲控訴道︰「你這小賊,是打哪兒偷學來我的太和劍法?」
「這可真是笑話!」
馬希堯還沒答話,天飄飄就已忍不住跳出來頂過去了。
「如果他真的是偷學來的,一個偷學的居然能打得那正規的節節敗退?那你們不是更丟臉了嗎?」
一句話讓太和門眾人面上都掛不住了,一個個黑了臉,活像是讓雷公給打著了一樣。
「飄飄,不許胡說!」
馬希堯終于出聲,一開口卻是先斥責身旁那個老愛使壞招惹人的小麻煩精。
他的聲調雖緩,卻含著不怒而威的氣勢,頗有種與生俱來的領導人氣勢。
天飄飄在被罵了後,雖是吐吐小舌微有不服,但也沒敢再作聲。
在尋常小事上他或許會順她,但在大原則上,尤其是他沉下臉時,她可不敢惹他。
只見馬希堯面色淡然地回視倪豪俠,「在下師尊,系屬太和門人。」
一句話惹得太和門人一陣嘩然,卻也不知是慶幸的成分多,還是愕然居多。
「怎麼可能?」倪豪俠擺出了一臉不信。「我這一代是『豪』字輩的,我排行為長,而我師尊那一代則是『群』字輩,我十三歲就上了太和山,在門里生活了十多年,無論是豪字輩、群字輩的人我全都見過,從來沒有見識過閣下這號人物。」
「因為我既非豪字輩亦非群字輩……」馬希堯淡然再道,「我雖習了太和功夫,師父也是太和門人,但我並未入太和門。」
「胡言亂語!表話連篇!」倪豪俠厲聲斥道,「我太和門教規開宗明義就講了,凡我太和絕學,只能傳授給太和弟子,外人不得習之窺之的。」
「教規是教規,卻也會有例外……」馬希堯面色不改,「而我,就是那一個例外。」
「小子信口雌黃、漫天胡扯,端的是可笑!我看你……」
就在此時,一位身著太和門道袍的五十多歲長眉長者,從人群中走出來,拍拍倪豪俠的肩頭,打斷他底下的話。
「豪俠,話先別說得太滿。」當心自個兒沒法子下台階。
「師叔,你瞧這青口小兒,明明是偷學了咱們的劍招還……」
倪豪俠話還沒完,就讓他師叔再度一個重拍肩頭,而痛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收回教訓徒輩的手後,長眉長者向馬希堯拱手作禮。
「貧道乃太和門黎群英,閣下想必是楚王長子?」
馬希堯淡然回禮,「前輩好眼力。」
黎群英澀笑擺手。
「這無關眼力,而是有本事將我太和十五式施展得如此出神入化的,當今世上怕只有我五師叔饒冠風能夠辦得到,而他老人家已在太和後山閉關清修數十年,向來厭倦世俗紛擾的他,一輩子只收過一個徒弟,一個破例而收的弟子,方才見你那揮灑自如的劍法,我就猜出了你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嗯,那一個『例外』了。』
「師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幾個環簇著黎群英的太和門年輕弟子都湊過來急聲問著,只見老人從容不迫地娓娓道來。
原來在二十多年前,馬殷曾在與楊行密等人行軍對戰時,將一股敵軍圍困在太和山上。
當時馬殷部下建議放火燒山,藉此殺雞儆猴,讓敵人軍心潰散。
就在馬殷部下連稻草,煤渣、硝石都已布置完畢後,太和門的饒冠風潛入馬殷軍營,並且制住了馬殷。
但他也清楚光是制住一個馬殷,壓根無法解決問題,馬殷麾下還有著蠢蠢欲動,隨時可以更換首領的十萬大軍。
最後饒冠風與馬殷達成協議,他會率門人將馬殷的敵人盡量趕下山,堅守中立,而馬殷則同意管束部將,絕不可放火燒山,亦不可妄殺太和山上無辜的住民。
這協議還有一條但書,馬殷可在將來向饒冠風要求一事,饒冠風不可拒絕。
一切按照協議完成,馬殷饒過了太和門下眾人。
可馬殷之後始終沒去找饒冠風,履行這項承諾。
直至此事都已過了十年,馬殷突然帶個十二歲的少年上了太和後山,找著了饒冠風,將孩子交給他,要他以八年的時間讓這孩子學好武藝,但前提是,這孩子不入太和門下,因為這孩子身分尊貴,不該向尋常人跪拜行禮。
由于少年只同饒冠風生活在後山,與位于前山的太和門人素無來往,是以有關這段典故,只有太和門耆老及長一輩的人才會知道。
他們後來才知道馬殷帶來的孩子是他的長子,之所以會讓這孩子遠離宮廷,拜師學藝,且還不能對外聲張,無非是想讓他能多些自保能力,以免步上他生母後塵,死于後宮詭譎多變的爾虞我詐陰謀里。
在听完了黎群英敘述後,除了臉色更黑的倪豪俠外,太和門人個個興高采烈起來。
原來他也是自家人呀!還是他們太和門的傳奇人物,饒師叔公的嫡傳弟子喔!所以,無論是大師兄或是這位楚國大皇子贏得勝利都成,重點是盟主之位仍舊是他們太和門的。
尤其方才見了馬希堯那一手太和十五式使得猶如漫天生花,不禁讓人又佩服又羨慕,直想立刻請他指點指點呢!
無視于眾人的興奮神色,馬希堯淡淡啟口,「黎前輩,既然一切都已經說清楚,請恕在下告辭了。」
「你要走?」黎群英訝問道。
「在下尚有要事在身。」送一個小使壞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