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丞相,晚輩雖然沒有福氣當您的兒子,但沒想到在峰回路轉後,還能有幸當您的半子,我愛皎兮至深,她也愛我,我不想讓她在今後歲月里有了夫家卻沒了娘家,因為愛她,所以我不想讓她難受,我向您道歉,我想您也愛皎兮,也不想見她為難吧?請您將她嫁給我吧。」
天驤游話還沒完,月出崗再度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可惡的死小子,句句話都對準著人家的心口上刺。
他當然也不想見到寶貝女兒為難,但真要讓她嫁給這險些氣死他的小子嗎?他……他真的不想、他一點也不想呀!
但……嗚嗚嗚,女大不中留,听起來丫頭的心早已向著那小子了,他這當人爹的還能怎麼辦?嗚嗚嗚,他還能怎麼辦?
就在此時,吳越王傾身靠近月出崗耳畔,壓底聲音對他說起悄悄話。
「月老,開心點吧,當個半子總比什麼都不是的好,還記得方才這小子說過你沒資格打他的嗎?等他成了你的半子後,你要怎麼打都成的。」
「真的?」
真的怎麼打都成的嗎?月出崗興奮得終于止住了淚。
「真的!」吳越王賊笑,拍拍老臣的肩頭,「放心吧,明日起我就下詔定律,聲明凡吳越國臣民,身為岳丈者均有教訓女婿的權力,就算打傷了也不必論罪。」
「真的?」
這次不但不哭,月出崗還殘留著淚水的雙瞳甚至熠熠生輝。
「真的!」
吳越王用力點頭,給下了承諾。
唉,就算是他為自己給出了那兩塊金牌所造成的後果,給這可憐老臣的一點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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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
浣紗溪畔出現了一幢小屋。
小屋並不華麗,也不金碧輝煌,但它雅潔清麗地叫人眼楮為之一亮。
可雖然小屋很吸引人,卻只容人遠觀。
小屋四周有著茂密的桃樹林,林中有著曲幽小徑可通小屋,但桃樹林的存在並不單只是供人欣賞而已,它還兼具著屏障小屋,阻隔外敵的功效。
那些桃樹下深埋著機關陷阱,它張大口,等待著膽敢貿然接近小屋的人。
黃昏時節,溪畔來了個男人。
他掛著笑容、輕哼小調,踏著迫不及待的腳步,往小屋行去。
桃樹下的機關陷阱全都對他啞著口,原因無他,只因他是小屋里的男主。
「娘子!」
人還在小徑上走著呢,天驤游就已經忍不住扯開喉嚨喊人了,還不只是一聲,而是得意長串地親暖綿密,「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喊不累嗎?」
長串密喊勾出了屋中俏影,邊軟語邊踱至門外的自是月皎兮,天驤游那剛成親不久的妻子。
「不累!我還嫌喊得不過癮呢!」他露出了淘氣的笑容,「娘子!」
被丈夫的孩子氣給逗笑,月皎兮柔柔地回了他一句,「相公。」
「娘子娘子娘子!」能理直氣壯地喊娘子而非妹子的感覺真好。
「相公相公相公。」她乖巧柔順地隨他起舞,哄他開心。
「我的好娘子!」
「我的好相公。」
「我愛的好娘子!」
「我……」
月皎兮向來臉皮比紙還要薄,性格內向、溫雅守禮,哪有膽子隨隨便便就說出那個字?
好半晌只見她面紅過腮,銀牙皎唇,螓首垂得低低,怎麼也擠不出話來。
「我說了你卻不肯說,敢情你根本就不愛我?」
孩子氣轉成了潑蠻,天驤游滿臉興師問罪表情地飛縱至妻子跟前。
月皎兮螓首依舊羞垂著,「誰像你那麼厚臉皮。」
「借口!哪有什麼厚臉皮不厚臉皮的?」他可不放過她,「這里只咱們夫妻兩個,你都已經嫁給我了,更羞的事呢……哼哼!」他得意壞笑,「咱們夜里在床上什麼沒做過?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轟地一聲,垂著的小臉著了火,月皎兮嬌羞慌張地背轉過身子,甚至還伸手捂住耳朵。
「哎呀呀!你怎麼能……怎麼能講那個?」
「怪了,只許人做卻不許人說?皎兮,你會不會太矯情了點?那個在夜里在床上,被我逗得嬌吟低喘申吟的是誰?那個哭著跟我求饒,說相公快救我的是誰?那個無力癱軟在床上,任我從頭頂欺負到腳趾的是誰?那個……」
「你好壞!好壞!好壞好壞好壞好壞!」
即便堵住了耳,但那飽含著得意壞笑的話語還是鑽進月皎兮耳里,她羞窘得甚至有了想要撞牆的沖動,嬌赧地一跺足,轉身往屋里跑。
「我不理你了!再也不理,永遠永遠永遠也不理了!」
「我什麼都許你,就是不許你不理我!」
天驤游邊出聲威脅,邊毫不費力地像捉小雞似地由後方一把鉗住愛妻,雖說用的是開玩笑似的語氣,說的卻是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打小沒有親人只有師父、師弟妹的他,是直至娶了妻子後,才首度有了踏踏實實的歸屬感。
並且知道了在這世上還有比金銀財寶更要緊的東西,那就是——家,一個有他也有她的家。
他什麼都許她,就是不許她不理他,這絕對不是玩笑話,絕對不是!
許是為了掩飾自己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脆弱,許是為了懲罰妻子的失言,他故意將她舉高在半空中,就地兜起了圈子。
「別別別……相公,我會暈的……」被高舉旋轉著的小女人軟聲求饒了。
「說對不住!」
既然敢亂說話,就該要接受懲罰,而且老實說呢,眼前那一片桃花紅、香影搖的絕艷風景還真不是普通的賞心悅目。
「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月皎兮很沒骨氣地說了一長串。
「說你愛我!說你絕對不會不理我!說你絕對不會離我而去!」
「我……我……」
天驤游想听的話還沒被逼出,卻讓滴到臉上的豆大淚珠給嚇住,他慌忙松手,將妻子攬緊在懷里,心疼地听著她在他懷中的嚶嚶哭泣。
「你會怕?」
他想起了當日帶她去爬範蠡岩的往事,難怪那時兩人初識不久,她原是對他戒備滿滿,卻在爬上爬下的過程中緊捱著他,緊捉住他,連戒備都忘記,原來這丫頭這麼怕高。
雖然心疼,但他還是忍不住要說她,「真是個膽小表,而且也對你相公太沒信心了吧?怕我會摔了你嗎?」
月皎兮哭得抽抽噎噎,好半晌才有力氣掄起小拳擂丈夫的胸膛。
「就會笑話人!人家也不想的好不好,只是小時候讓我爹給摔過嘛!」而且還摔得很慘。
當時帶著家人到郊外賞花的月出崗,興匆匆地將才五歲大的寶貝女兒抱在懷中走至山邊看花,卻一不小心失了手,將寶貝女兒摔下山溝,直到現在她發際里都還有一條疤,作為父親當年失手的紀念品。
就是從那次之後她怕高怕得要死,怕得無藥可醫。
「對不住!對不住!」這下換成天驤游在心疼道歉,還一邊在心底,將他那臭岳丈給用粗話問候了干逼。「乖皎兮,是相公不好,是相公太壞,你用力的槌我,別再哭了,好不好?」
「不好!人家還是要哭的……」
月皎兮將小臉埋進丈夫懷里不肯抬起,破天荒地給了天驤游一個很任性的回答,讓他听了有些傻眼,不敢相信這是他那全天下最乖巧柔順,最好哄的愛妻會說出的話。
「為什麼?因為還是很氣我嗎?」
「因為……因為……」
終于,那讓淚水給滌淨了的清澈美眸,自天驤游懷中抬起來,紅通通的鼻頭,微噘著的小嘴,雙頰生暈,表情明顯生窘。
「因為在你回來之前,我……我把飯給燒焦了,相公,怎麼辦?咱們沒有晚飯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