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第4頁

「哼,母後就是看著人家的閨女好,看著自家的閨女丑。」

女兒頗有醋意的話,惹得皇後哈哈笑道﹕「傻閨女,母後看著你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

用完早膳後,從乘風殿離開,繞過了幾重宮院,前面不遠就是鶯和院了,遠遠的,九歌看到不少太監扛著箱子從里邊走出來。難道今天是鸞鏡搬家的日子嗎?

她繞進小院里問道﹕「你們是給鸞鏡皇叔搬家嗎?」

「是的,公主,我們要把王爺的東西搬到清心苑去。」太監放下箱筐,急忙躬身回答。

「鏡皇叔人也過去了嗎?」

「還沒有。王爺說,這些書是他最珍貴的東西,怕我們弄壞了,所以一直在這里看著。」

「好,我進去找他。」九歌說著向里走,廳上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她非常熟悉,是鸞鏡的,另一個卻是很陌生的女子——

「我找這本《青雲大典》找了很久,但一直都找不到。我爹說這本書絕跡世間,只怕是找不到了,沒想到今日能在你這里看到。」聲音中滿是柔柔的驚喜。

「你若喜歡,就先拿去看吧,我已經讀過幾次了。」鸞鏡平和的說道。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氣咯。我向來惜書,你不必怕我看壞。借書一月,屆期必定完璧奉還。」

九歌踏步進去,只見在廳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鸞鏡,他對面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

對方一身淡雅紫色衣裙,雲鬢松松縮就,秋波流轉之時,極具神韻,她注視著鸞鏡的眼神里飽合傾慕,兩人的笑容竟出奇的相似,同樣的平淡從容、幽遠高潔。

她的心中猛地像是被人捶了一下,掛在嘴邊的笑容垂了下去。

听到腳步聲,兩人側目過來。鸞鏡笑道﹕「九歌,特意來為我送行嗎?」

九歌的眼楮卻只盯著那個女子,眉心緊皺,倏然一轉身,走出院門。

一股無明火此時佔據在她的心底,郁結成球般讓她煩躁不已。

眼前不停徘徊旋轉的,都是剛才那女子和鸞鏡微笑相對的樣子,漸漸的,那兩張笑臉竟然迭成了一張,她忽然鼻子一酸,悲從中來,淚珠幾乎就要滴落。

「九歌,走慢點好嗎?」

沒料到鸞鏡會追來,他聲音有些急喘不定。她詫異地回頭,只見他走得滿面通紅,正扶看一棵大樹大口喘氣。

她連忙跑過去,責備道﹕「你走這麼快干麼?你身體不好,禁得起這樣行走嗎?」

他冷不防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一點濕潤。「九歌,你哭了?為什麼?」

「不是哭,那是被風吹的。」她搶著抹掉最後的一點淚光,強作漠然。

他一笑,改握住她的手,「剛才怎麼一語不發就跑掉了?」

「你院子里有客,我不該打擾。」她說著違心的話。

「那個「客」,其實是你未來的家人。」

「啊?」九歌不解地抬起頭,「是誰?」

「當今雲丞相的女兒,你來來的大嫂。」

「哦,她就是那個什麼雲初濃啊。」

「她的閨名我不知道。」

她瞥他一眼,「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還和人家聊得那麼開心?」

「她正好入宮見陛下,路過院門口看到我在搬書,就好奇地進來問問。」

「這麼說來,你們今天才認識?」

「片刻之前。」

九歌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扁著嘴,卻換了教訓他的口吻,「鸞鏡皇叔,你別怪我多話,她既然是快要當太子妃的人了,你還是不要和她太親近為好,要不然流言蜚語傳出來,對你不利。」

他好笑地看著她,「她只是我的晚輩,就如同你一樣,能有什麼流言蜚語?」

「哼,什麼晚輩,你也只比我大十歲而已。」

「但輩分就是輩分啊,民間不是有句俗語說﹕‘拄拐杖的孫子,搖車里的爺爺。’嗎?」

她睜大眼楮,「你真的看重輩分這種東西?」

鸞鏡反問﹕「世人有誰不看重?」

九歌低下頭,呢喃道﹕「我就不看重。」

「那是因為你還是個孩子。」他的手指輕輕拉了拉她的小發辮。

「我已經不是孩子!」她有點生氣地甩掉他的手,「別人把我當做孩子也就罷了,你怎麼也把我當孩子?我已經十七歲了。」

「十七歲了嗎?九歌公主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鏡的眸子里亮起意昧深長的光痕,「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有這個福氣娶到我們的九歌公主呢。」

九歌忽然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丟下一句,「不用你操心,你又不是我父皇母後。」然後就飛也似的跑掉了。

鸞鏡緩緩走進禮宮正堂的大門,兩邊的禮官都只是掃了他一眼,沒有立刻站起身,眾人抱抱腕,零散地喚著,「王爺。」

他含笑點頭致意,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人人都知道鸞鏡王爺的出身,他沒有可以倨傲的本錢。在這里,他名義上是禮宮持文理事,但其實也只是個閑差,休想掌什麼大權。

偌大的屋里,他揀了一處角落坐下,有人抱過來一堆書卷放在案上,對他說﹕「王爺,這些是昨日剛剛由陛下御批的公文,要譽錄一份轉發至各地的府衙。」

卑就到此,意思就是﹕所有譽錄的工作都必須由你這個王爺做了。

鸞鏡依舊面帶微笑,「什麼時候要全部錄完?」

「最好今日都能錄完,因為各地府衙催得很急。」

這厚厚的一落公文,若要全部在今天譽錄完畢,意思就是他這逃詡必須坐在這里,從白天埋頭苦干到深夜。但鸞鏡只是點點頭回應,「我知道了。」接著親自動手磨墨鋪紙,動手譽抄。

旁人不免好奇,這王爺的脾氣真如傳言中的那般好啊,若是換做別人,早就惱了。

「縱使金鱗池中物,未必騰雲便是龍啊。」不知哪位大人故意感慨的吟了這兩句。

他聲音不大不小,全屋的人都听到了,唯有鸞鏡充耳不聞似的,只是低著頭,奮筆疾書。

眼看日頭到了正午,所有官員相互邀約著出公門去吃飯了,可鸞鏡依然低頭抄寫,四周空空蕩蕩的,他也不以為意。

「人都去哪兒了?」清脆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帶著十分的惱怒之意。

鸞鏡聞聲抬起頭,揉了揉酸澀的肩脖,眯著眼看向門口的那道身影,陽光刺得他的眼楮幾乎都要睜不開了,只能依稀看到來人的輪廓。

「九歌?」他不確定地喚道。

丙然是她,她手中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憤慨地大步走進來,「我就知道這些文官最會偷懶把你丟在這里餓肚子,他們倒出去享受。」

「該是用飯的時辰了,他們只是去吃個飯,一會兒還要回來的。」鸞鏡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竟麻得站不起來了,幾乎沒了知覺。

九歌發現他的異狀,幾步跑到他跟前,將食盒放下,急急地伸出雙手幫他按揉著兩條腿,無限心疼地說﹕「你坐了一上午都沒有動一下嗎?」

眼角余光看到桌上那堆積如山的卷宗,她再度惱怒。

「這些東西都是他們丟給你做的?他們把你當成什麼了?」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事情。」鸞鏡解釋,「我是持文理事,就該負責這一類譽錄抄寫的案頭工作。」

她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父皇給你的是這樣的苦差事,我寧可你還留在蠻和院彈琴讀書,絕不來這里受這份閑氣!」

鸞鏡笑道﹕「出來走走也好。說實話,常在宮里還真不知道外頭是這麼大,天高氣爽的,連雪景都比在鶯和院看時壯觀了些,一眼望去,綿延十數里的白,煞是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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